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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锁眉头问林晋:“朵颀公主怎么回事?让宫中女眷照应着也就是了,怎的还劳烦上了将军,让外臣进了后宫居所出了岔子谁担着!”
林晋却低眉顺眼地道了一句:“臣听说,是陛下的意思。”
我猛然驻足:“陛下的意思?”这样特殊的“意思”,难不成宏晅还打算纳她入后宫么?
“是。按着汗王的意思,朵颀公主原是要入后宫的,可昨儿个那一出……”他微抬了抬眼皮,“堂堂一个公主为天子宫嫔不是大事,可嫁与旁人为妾总不合适,如今诸位亲王又都有正妃……”
我恍悟间不由得冷抽一口气:“陛下想……让征西将军娶朵颀公主?”征西将军也是从靳顷征战回来的人,和朵颀该说得上是有国恨家仇,纵使宏晅不想纳她,可这样的安排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林晋压着声回道:“倒也不是,但朵颀公主要许给外臣为妻多半是变不了的了。陛下今日已以围猎为由下旨宣了几位与公主年纪相当的大人和世家公子来祁川。”
她到底还是要嫁来大燕。我心中陡然生了一股凄悲之意,皇宫也好,世家府邸也罢,实质上又差得了什么?都不是她这样自由自在的女子该来的地方。她该在靳顷嫁个她爱的勇士,而不是来大燕学这些她并不喜欢的礼数,世家女儿背负的家族重压她也不该就这样惹上……
为旁人前路唏嘘时,我才倏然觉出我竟然已这样疲惫了。
可我也分明的知道,这条路,才刚刚开始。我不能退,不能败,更不能死。因为旁人所承担的,是家族眼下的兴衰;而我所背负的,是晏家仅剩的一份尊严。
心中又是沉思又是感慨地往回走,木讷地上了台阶回到房中思绪仍是木着,直到一只手直直抚在我额上,抬头一看,惶然下拜:“陛下。”
“免了,起来。”他衔着笑伸手一扶我,“是病了还是有心事,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我垂首摇摇头,一思忖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他半开玩笑且理所当然地反问:“你是朕的才人,朕还来不得了?”
当然来得,他手里握着多少人的命运,他的一念之差又能改变多少人的命运,哪怕是番邦公主……
见我沉默不言,他双手搭在我肩上,微弯下腰与我视线齐平:“到底怎么了?”
我无声短叹,微微调理了心绪,笑一笑,道:“没有。臣妾只是想着瑶妃娘娘刚晋了份位,陛下不是该……”话说一半,抬眼与他目光一触,后面的话便滞了。他面上半点笑意也没有,就这样极认真地看着我,眼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虽是冷肃到了冰点,又非平日殿上帝王的那种毫无感情的神色。我忐忑地与他对视着,想移开双眼又移不开,他忽而一笑:“你是不是想说,朕该去见瑶妃?”
我迟疑着不知如何作答才好,他神色一厉,伸手就抬起了我的下巴,语气平淡依旧:“说话。”
我躲开他的手,要俯身跪下谢罪却又被他拦住,似是听到一声短促的叹息:“算了,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坐下,婉然奉了茶来,他不做声地端起来饮了一口。我当下觉得亏他还能看出我有心事,分明是他也有心事。因不知是否涉及朝政,我也不便开口问他,就在他身边坐下,安安静静地给他剥一枚芒果。
仔细地剥完,只留一小块皮用来拿着,刚要递给他,抬头猛见他正看着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我持着芒果的手滞在半空中,不知要不要继续往前递:“……陛下?”
他斜眼看了看我的手,视线移回我脸上。我把芒果放到旁边的空瓷碟中,接过诗染递来的帕子擦干净手,端坐颌首:“陛下有事?”
“朕问你一句话。”他面色沉了沉,“这么多年了,在你眼里,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我微怔。已经九年了,最初的时候,他是太子我是刚落罪的奴婢,他是我眼里最不敢招惹的人;后来我很快发现,太子殿下没那么可怖,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大约亦主亦兄吧;至于他登基之后……就只有四个字才算合适了——九五之尊。
九五之尊,我知道这必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小心翼翼地揣摩着他的心思,斟酌着道:“九年来,陛下在臣妾心中的样子一直在变,一言难尽。不过……陛下一直是臣妾最崇敬感激的人。”
“崇敬感激。”他细品了一番这两个词,“为什么?”
“因为在过去的八年里,陛下对晏然恩重如山,纵使晏然身在奴籍,陛下也从未拿晏然当奴婢看过。”他扬唇一笑,对此未加置评,只追问说:“‘过去的八年里?’那这一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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