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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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与晟回到客栈,尹小匡一下?子抱住他,衣服上的铃铛叮铃叮铃响。
尹小匡扒拉齐与晟,问他有没有买好吃的,齐与稷盯着尹小匡头上那根白玉簪子,很长时间后,才平静地抬起大手摸了摸尹小匡的脑袋,
像往日那样,对他温和道,
“买了。”
还?摇了摇自己手中的红豆年糕。
尹小匡开心地吃年糕,边吃还?边跟齐与晟说今天他做了什么,今天心情也好很多?,是不是仗快打完了啊?打完了我们就回陵安!
齐与晟说,是啊,快打完了。
马上他们就可以离开北漠。
夜晚,尹小匡睡着,齐与晟躺在尹小匡的身边,感觉到尹小匡黏黏糊糊钻入他的胸前,齐与晟内心真的要拧成麻花,他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做,可能只要他现在抬起手,深入尹小匡枕头底下?,去摸到那根簪子……
很多?事情,就从此彻底消失。
齐与晟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睡吧,别想。
过往的岁月,尹小匡究竟经历过什么,究竟爱过谁,
究竟是谁的人过。
不都已经过去了?
朦胧夜色,窗外?是星星流过的寂寥声,灯火熄灭,万籁俱静,曾经失去了的凌河又再一次归为了中原大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耳边突然爆发?撕裂般的痛楚声,齐与晟猛地被惊醒,低头看向怀中发出声音的源头——尹小匡浑身颤抖地缩在他的胸前,五官扭曲,白皙的小手正在一个劲儿地掐着他的胳膊。
齐与晟立即起身,抱着尹小匡,让他清醒点儿,不要怕!
尹小匡应该又是在做噩梦,而且陷的很深,根本醒不过来,他不断地颤抖,怎么哄都不得平静,紧闭的眼角流过一颗颗泪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变成这样,来到北漠境地后,几乎隔三岔五,尹小匡都会在睡梦中发一次疯。
就像是在这漫天黄沙下?的土地里,掩埋着让他最难以启齿的记忆,像是梦魇般无休无止缠绕着他的身,
折磨着他的心。
齐与晟本来只是想抚慰尹小匡的,真的只是想要让他不要再痛苦,尹小匡是他心尖上的人,他痛苦自己也跟着揪心。其实在齐与晟的世界里,一切真的很简单——
他就希望尹小匡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幸福一辈子就好。
哪怕日后尹小匡,没办法嫁给他,再或者,爱上了别人。
尹小匡的胳膊在胡乱扒拉,床上的被褥枕巾都被蹭到了地上,
在某一瞬间,身后的枕头突然被拂偏。
有什么东西似乎从枕头底下?滚落入地面。
齐与晟想都没想,就弯下?腰去捡。
然而下?一刻,他却看到了那掉落到地上的白玉簪——
顶部的暗扣被摔开了,里面的东西一并滑了出来,
一枚半截的羊脂玉。
羊脂玉上,清晰的红漆狂潦地刻着一个他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大字,
【稷】。
这枚半截玉佩,是他大哥齐与稷的遗物。
齐与晟突然就想起,承恩殿被烧的那天,尹小匡的那句话——
“殿下……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可不可以,以后都住在……疏华殿啊……”
疏华殿里,另一半截齐与稷留下?来的玉佩,就藏在那里。
还?有更早以前,尹小匡刚刚被关入承恩殿时,被他“不小心”用红色朱砂墨破红了的齐与稷的画像。
……
……
……
齐与晟颤抖着手,攥着那枚本应该藏在太子齐与裴殿里的半截玉佩,
胸口宛若被万箭穿透,
扎的伤痕累累,满是鲜血。
钻心的疼。
凌河自打归为北漠后,少?了能办事的官,风沙治理越来越薄弱,长年累月都是沙尘暴。
这些天,却突然下起了雨。
很罕见,十多?年难遇,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在感谢老天爷,
都说肯定是凌河祖先有眼,凌河魂归中原,老天爷都乐了,降雨隆庆。
齐与晟撑着把?防沙伞,这里没有正经的油纸雨伞,防沙伞并不能很好地遮住雨水的浸润,待他到达青楼,肩膀的衣服已经有些被浸湿。
青/楼就是昨天揽他路那些女子所呆着那座,齐与晟收起伞,敲了敲门。好半天里面才传出来乒呤乓啷椅子摔倒声,穿着粉色抹胸襦裙的长发女子睡眼朦胧推搡开木门,嘟囔着问了句,
“谁啊……”
大白天,青/楼不营业。
齐与晟揖手,女子抬起头,两人在看清楚对方脸的那一瞬,都微微睁圆了眼睛,
“是——你?!”
“是你?”
……
女子在青楼的大堂给齐与晟踢了张凳子,也不倒茶,打着哈欠问他什么事,
吧啦吧啦,说自己昨天真的认错人,还?望大人有肚量,不要跟小女子计较!
齐与晟一改昨天那失控的态度,很恭敬地对女子道歉,昨天是他鲁莽,请不要介意。
女子问,那他来干嘛啊!
齐与晟沉默了片刻,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白玉簪。
“这个,请问你见过吗?”
“啊……”
女子惺忪的眼睛眨了眨,在看到那玉簪的一瞬间,忽然就怔了一小下,
眼底划过一丝亮光。
“不是,”她接过簪子,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然后又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盯着齐与稷又打量了好几眼,
用挺好奇的语气,道,
“你?认识闵轩公子呀……”
“……那你之?前还?装作不知道他是谁?”
女子把?玩着发?簪,将那上面亮晶晶的玉石横在窗户前,透过光线看里面漂亮的纹理,
“这个玉簪原本是尹美人的,后来尹美人被闵轩公子给买回去,尹美人成了闵轩公子的人,发?簪也就到了闵轩公子的头上……前几年我还?见过几回闵轩公子和尹美人成双成对来韶华楼玩呢,哎哟喂你?可别提闵轩公子对尹美人有多?么宠啊,尹美人爱吃北漠生产的瓜果羊奶茶,闵轩公子腿脚不便,却大费周折亲自前去……”
齐与晟像一只断了线的木偶,在雨中摇摇摆摆地往回走,耳后是粉衣女子担忧的呼唤,喊着“公子你?怎么啊这么淋雨会遭风寒的啊呀……”。
声音越来越飘远,齐与晟一句都没听到耳朵里,身体四?周仿佛凝结成了一个拒绝外?界万物的屏障,任何东西都无法进入他虚幻的世界。
右手里,紧握着那白玉簪,
另一只手,是他大哥生前留下?来的那半截玉佩。
闵轩公子,尹美人。
齐与稷,尹小匡。
是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为什么第一次见尹小匡,尹小匡就对他一见如故;
为什么尹小匡要去弄坏兄长的那幅画像;
为什么,尹小匡总是能十分精准地抓住他每一处软肋。
齐与晟一直以为,自己能爱上尹小匡,是天意,是老天爷看在他前二十五年感情不开窍,特地送给他的一个从天而降的小美人,这个小美人就是完全按照他的喜好长的,就连脾性言语都能一脚踩在他心房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他以为,他对尹小匡,是一见钟情。
可倘若这一切,都是人为的呢……?
从青/楼到客栈只需要不足百步的距离,但齐与晟仿佛是走了很漫长很漫长的一段路,每走一步,每接近客栈一点,齐与晟就感觉自己胸口的气被挤掉一大块,压的他快要呼吸不动,
倘若尹小匡和自己已经死去的大哥真的有染……
不,已经不是倘若了。
推开门,随行的守卫对齐与晟敬礼,他们看到齐与晟狼狈的淋雨模样,都纷纷吃了一惊,焦急地问四殿下出了什么事吗?怎么会成这样!齐与晟摆摆手,只问了一句——
小公子在里面做什么!
守卫们从来不能去干涉四?皇子殿下的人在屋里去干什么事,齐与晟平日也不会问,但今天他却莫名觉得得问,
因为冥冥之中,那簪子被他拿走,若尹小匡真的是他大哥曾经的情人,那么重视他大哥的遗物的话,
绝对会在簪子消失后的第一瞬间,直接将住的地方翻个底朝天!
齐与晟要问,他盯着侍卫的嘴唇,他真的很希望从侍卫口中说出来的,是“伊小公子今儿又在房间里吃了一天”“四?殿下不准属下?等窥探,屋内并无任何异样动静儿,属下?不敢私自推门进入”的最普通最正常不过的回答。
侍卫单膝跪地,抱拳对齐与晟一字一句地汇报,
“回殿下,伊小公子今日似乎情绪有些不太对。”
“他在房间内,不断地找着什么东西。”
……
齐与晟心底的那根紧绷着的、最后一道防线,
彻底断裂。
侍卫眼睁睁看着他们最崇敬、向来遇事都是极为冷静的四?皇子殿下,双眼染上了最红的血雨腥风。
齐与晟抬起腿,一脚踹向了客房的大门——
砰!
尹小匡装都不愿意装,直接上来问齐与晟,
簪子是不是你拿走的!
齐与晟从头到尾把?尹小匡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一遍,像是从来没见过他似的,尹小匡的头发尹小匡的脸,尹小匡穿着的抹胸红衣,灯笼裤扎脚腕处叮铃的银铃,
哪儿哪儿他没摸过?
哪儿哪儿他不熟悉?
可,哪儿哪儿齐与晟都觉得突然之间就无比陌生。
“……”尹小匡被齐与晟盯得终于意识到他现在是在哪儿,面对的是谁,眼睛颤抖了两下,偏过头去似乎想要找打圆场的话,
“那个……那个簪子,我说过是……”
他终于想起来,还?得装模作样一下?么?
齐与晟挺平静地问,
“那把簪子,你?说过是对你?很重要。”
尹小匡有些摸不追齐与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下?意识上前去,抓住齐与晟的袖子,
“殿下,簪子里的东西是那天在承启殿,我意外拾到的,我就是看那玉块似乎很贵觉得应该可以出去转个好价钱,所以才私自拿走的……是小匡的不对,小匡不应该随便拿人的东西……”
齐与晟猛地甩开了尹小匡的胳膊,终是绷不住冷静,尹小匡“砰!”地声摔在了地面,他想要爬起来,却被齐与晟一把?掐住了脖子,
抵在桌边缘。
“从承启殿偷的?”齐与晟从袖子中甩出光滑的玉簪,“啪!”地下子按在了尹小匡脸前的桌面,
“本王还?没说簪子里面有什么东西!你?就如此着急地解释?!”
尹小匡瞪大了眼睛,看着齐与晟指尖打开了那玉簪顶部的玄关——
骨碌,
半截羊脂玉从里面滚了出来。
“……”
……
……
……
尹小匡瞬间没了声音。
齐与晟的胸口起起伏伏半天,因为实在是太激动了,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屋内静悄悄,窗外?的雨滴哗啦哗啦砸在窗台,溅起一朵朵水花。
半晌,齐与晟才找回一点理智,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可以说出一句能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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