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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笼罩的江面上分不清虚实,幽冷静谧,天上的明月渐渐融在这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深邃的水面忽然翻起湍急的浪花,就像是航海的船只误触了礁石。
一只苍白瘦小的手从浪花中伸出来,不停的试图挣扎,可他的力量太渺小了,在浩瀚的江海眼中,无疑是蚍蜉撼树。
水中仿佛有一头巨兽在把他往下拖,那只手愈来愈没入水中,这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葱白的、纤细的手,指甲涂着尊贵的蔻丹,明显是一只女人的手,那岸上的女人身着一袭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华贵的打扮,此时却因身子贴着地面,沾染上泥土。
秀美的脸上不见雍容,发丝因汗水贴着双颊,脸色惨白,嘴中喊道,“容儿……娘拉你上来……”
那只指甲艳红的手牢牢抓住孩子的手腕,一直到指甲剜进了皮肉,流淌下一条条血痕,血沿着手臂滑落,波涛汹涌中,小孩的头隐约露出一半,猩红的血珠落进他已然涣散的眼中。
在迎接死神的前一刻,他心中更多的是恨,滔天的恨意,此时他身上所承受的痛苦,将来若非血偿,绝不罢休。
无孔不入的水紧密的将他包裹起来,隔绝空气,如同一只被蚕丝缠住的蛹,此时感官被放大了数倍,他甚至能知道自己仅存多少时间。
疼……太疼了……却依然无法呼吸……
……
魏容猛的睁开眼睛,身上已然出了一身汗,他坐起身来,这时有人掀开门口的帘子,进来了一名粉衣女子。
粉衣女子身子前倾,用备好的方帕轻柔的擦去他额头细密的汗珠,说“殿下,又做噩梦了”
眼前是青烟色薄丝纱帐,晚风掠过,一半纱帐被西风吹起,偌大的寝殿中央一鼎两耳三足八宝缀云熏炉,地上铺着绵软的毛毯,一边靠墙的位置设了一张梨花鎏金雕花案几,墙壁上挂了一幅“画中仙”,床左上方的位置摆着一面四重白鹤渡江屏风。
门口的珠玉帘子偏了偏,夜风袭来,魏容刚冷静下来就被吹了个激灵,凉嗖嗖的,竟感到一丝寒冷。
他回过神来,鼻尖萦绕着的熏香让他不安躁动的心神渐渐安宁下来,将他从梦中真真实实的拉回了现实。
“月琴,我没事。”魏容安抚的说,看上去很虚弱,他又附上一句,“退下吧,不要打扰母妃歇息。”
“娘娘……”这时,月琴低头往后面退了退,一个头戴凤钗,着一袭梅红色牡丹花绣云锦长裙,雍容华贵的女人坐到床边,脂玉一样的手柔柔的覆在魏容的额上。
“容儿,别怕,母妃在这。”
“是儿臣不好,叨母妃歇息了。”魏容勉强露扯出一个笑容,这么多年了,这个魇症一直纠缠着他。
有时母妃不在,他总是一个人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夜色拂晓。
华贵妃就这么一个儿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想起这病症的源头,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容儿,□□派最近活跃,想是皇后在暗中开始拉拢人心了,你行事切记小心。”
魏容嗤笑了一下,“太子无用,小心些应能万无一失,最大的隐患是……”
这后宫中,唯有一座大山一直压在他们身上。
“如今……只剩长孙家了。”
华贵妃眸中一片冷漠,这后宫中人,不只是皇后在暗中算计,她也在悄悄留意,互不干涉,而共同的希望确实惊奇的相似。
魏容半阖着眼,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可置否,“用不了多久。”
这大魏的命运将重新改写。
夜色沉沉,烛火将熄。
华贵妃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睡着了的魏容,便出门,她步至门口,望着外面白蒙蒙的天,最后一抹暮色消失在天际。
她看得出神,忽然想起了她刚进宫那会儿,无依无靠,单纯善良,对任何事都抱有一颗乐观的心。
哦,那时候还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她有一个好姐妹,叫锦云。
锦云比她讨皇上喜欢,所以锦云封妃时,她还是嫔,她们仍是姐妹相称,感情似乎和原来一样好,但最后怎样了呢?
华贵妃望着冷宫的方向,那边似乎永远笼罩着怨气,纵使遥远,但放眼过去,一眼便能分辨,她漫不经心的问,
“云妃今日可好?”
虽是关心的话,但语气中却平平淡淡,只有身后的月琴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立即汇报情况。
“禀娘娘,据身边伺候的宫女回,云妃娘娘终日在香堂中,常伴青灯古佛,不问世事,并无异动。”
“连自己儿子进狱刑司都无动于衷?”
月琴低眉,脸色也有些疑惑,“正是,兴许……是超脱物外了吧。”
华贵妃默了一会儿,嘲弄的笑了,“那她信奉的佛可真是无情,不过也好……最好一辈子不要有别的念头。”
……
天亮了,天气意外的好,万里晴空,蔚蓝澄澈。
魏谨还是头铁去上学了,现在该学习的年纪就要不负青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今天依然是被孤立的一天,没有人愿意靠近他,学习的学习,玩闹的玩闹,同窗们不注意他,太傅也是。
他就像一块背景板,像空气,一开始还乐得自由,渐渐的,魏谨就感觉到无聊了,闷得要死,还不能崩人设。
比如,他现在就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的,整个人透露出乖巧的气息,他盯着桌上翻开的书,一动不动。
“你在看什么?”
猝不及防眼前落下一片阴影,魏谨下意识眼珠子转了一下,他绷着脸,刚才表情管理差点破功。
少年摇了摇头,目光呆滞的看着他,心中却腹诽,你又来了,打破我平静的美好时光。
沈惑看到少年压在桌边上的手臂,手指覆盖住几行字,那页正是今天上的内容,便微微一笑,“会念了吗?”
这些天,沈惑常常在他身边教他念字,少年看上去不好接近,实际上慢慢的接触,少年的心防也渐渐的打开了。
而这两天,少年音调模仿的像了,就开始学他说话,沈惑念一个字,少年就跟着念一个字,只是此刻少年眼中迷茫,困惑,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君、子、之、道。”沈惑坐到魏谨旁边,试着握住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并缓缓的念出来。
”君——子——”魏谨眼睛紧盯着他的唇形,费力的跟着模仿,念出来,却还是年不完整。
不过,说真的,沈惑长得真好,唇形偏薄,颜色淡淡的,显得禁欲而清冷,能看出以后的风华绝代,现在连说个话都那么赏心悦目。
这时候外边的同学都回来了,两两搭话,叽叽喳喳的,而他们脸色不一,有喜悦的、有嫉恨的、还有羡慕的。等他们走近了,魏谨才听到他们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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