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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消遣我了。”石乙连忙摆手,“您是长辈,给小辈留点面子吧!”

“知道就好。”四娘脸上绽开笑容,挥了挥袖子,“不跟你闲闹了,你快点过去。”

“嗯。”石乙点点头。又看了莫叶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很快便走了。

直到他都走远了好几步,莫叶才恍然回神。想起刚才跟他的谈话才到一半,她连忙大喊了一声:“喂……小乙哥……”

其实石乙在走之前就估摸着她会喊,但他同时也知道,如果自己等着她开口,她肯定又得犹豫一会儿。所以他才故意走得那么急。

应对的话早就准备好了,看见莫叶脸上焦急的神情,石乙却只是随口说了句:“改天再谈。”不等莫叶再开口,他的背影已经出了后院侧门。

莫叶不禁一怔,紧接着她就听到四娘徐绿絮的声音传来:“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居然到了院子这个旮旯里。小乙有没有欺负你?这小子坏起来都有点不像他。”

徐绿絮一连好几问,问得莫叶一时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而当她收回目光看向徐绿絮时,她才发现徐绿絮的眼色有异。

连着徐绿絮刚刚说的那话细思一番,莫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丝尴尬爬上心头,她知道自己此时解释什么,似乎都会让徐绿絮误解,所以表情一肃,认真说道:“我们在讨论,东市四海楼的汤包,是虾仁鸡汁馅的好吃,还是雪鱼酱馅的好吃。”

“四海楼今年推出的海鲜馅类包子的确快成了京都特色美味了呢,敲东风楼没有厨子会做这个,小乙倒是嘴馋得厉害。”四娘徐绿絮微微眯起了眼,笑意中有藏不住的黠然,“不过美食这东西,还得自己尝了才知道好与不好,自己的口味只有自己明白。”

莫叶看不透徐绿絮这么说有没有存着别样寓意,干脆装作完全不知,只是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不跟你多聊了,我要回楼里去了。”临转身之际,徐绿絮又侧身叮嘱了一句:“你也回阮公子那儿吧,看看他好些了没,帮我带句话,也许等会儿燕公子要去看他。燕钰这一回去,估计得好一阵子才会再来了。”

莫叶点了点头。

回到阮洛休息的屋子时,门才推到一半,她就看见仍旧坐在床沿的叶诺诺侧目过来看了一眼,旋即比指做了一个“吁”的手势。

莫叶看了一眼已经平躺下去,呼吸均匀的阮洛,很快明白了叶诺诺的心意。迟疑了一瞬,莫叶没有进屋,就站在门口朝叶诺诺招了招手。

待叶诺诺轻手轻脚出屋,莫叶拉着她走远了些,才跟她说了燕钰的事。

叶诺诺的第一反应就是诧异了一声:“石乙干的?”

“他倒是敢,定得冒着被他那几个姨母揍死的危险才成。”莫叶实在有些无法理解,叶诺诺的脑筋走得什么路线,怎么直接就把这事挂钩到石乙头上了。

“那倒也是……”叶诺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他人呢?”

“找易文去了,刚走的。”提及这事,莫叶便想起了徐绿絮叮嘱过的话,连忙又道:“阮大哥怎么样了?没准燕钰真会来的。”

“也才刚睡下。”叶诺诺眼中浮现一缕愁色,“那姓燕的怎么说走就走啊。”

“大商人,是比较忙了,他家的产业得是阮大哥几十倍,你想想该有多忙了。”莫叶的话说到这儿稍顿,侧耳倾听了片刻楼中动静,只闻丝竹曲乐声又起,她面色稍缓,又道:“不忙,估计石乙还没能太快回来,阮大哥也能再休息一会儿。待会儿燕公子若真要过来,招呼完他,咱们也该回去了。”

叶诺诺闻言点了点头,

但她很快又意识到莫叶话里的一丝不对劲,问道:“你说石乙出去了?易文不在楼里么?”

莫叶顿时怔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故竟走神得这么厉害。明明看着石乙出了院子,她潜意识里却还以为易文还在楼里。

只是,易文如果不在楼里。又会去了哪里?他不是跟谢涟漪在一起么,难道两人都不在楼里了?

……

石乙得了四娘的嘱咐。离开东风楼去找易文,自然是回了他三年前养病住过几个月的那处宅子。

今后这宅子便会成为谢涟漪的私宅了,走在路上的石乙心里有些感慨,尽管谢涟漪以后不住东风楼了,住在这处私宅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在易文即将回梁国之前的最后几个时辰里,谢涟漪约他一聚,地方却不是在东风楼。而挑了这么个比较隐秘的所在,拥有两世生活经验的石乙大致能猜到谢涟漪的打算。

他倒不会因为她的身份特别而因为这种事去看清她,在他前世生活的那个时代,未婚先孕的事就已不少见了。只是一想到她这么做。东风楼今后可能又会出现一个类似他这样尴尬身份的人存在,不知是喜是忧。

希望易文不要让谢涟漪等太久。

当然,若易文敢做东风楼里排在他父亲后头的第二负心人,石乙有这个自信,把这第二份“讨债”工作也系在自己头上。

房子虽然是死物。但这死物又有些特别,不像酒是越放越陈,一处长期没有人住的房子是会渐渐自然破败下去的。私宅里有几个人常住,主要是为了做一些宅所的日常清洁维护工作,见石乙回来了。连忙招呼他进院。

敲响那处房门时,石乙想了想,还是隔着房门先打了声招呼。

“五姨,我是小乙,能进来么?”

面对屋内可能发生的事,原本最好的对待办法是,今天一天都不要来打搅了。但如果有必须打搅的原因,石乙想不出来,除了这么做,还能如何委婉。

“进来吧。”

有婿乎意料的,屋内的人居然应了,听那声音语气,说话之人精神应该还很清醒。

轻轻推开门,石乙就看见易文站在屋内窗旁,目光投向开着的窗外,不知焦点定在了何处。谢涟漪就站在他的身后,正在给他梳理发丝。

这两人的衣服虽然已经穿整齐了,但都披散着头发,不用细想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石乙内心轻轻一叹,暗道自己来得还算比较恰时。但他只要转念一想,又会明白了,如果这两人的事儿还没完,留守在宅子里的那几个人应该会给他提示。

听到房门推开的响动声,易文与谢涟漪一齐侧目看来,站在房门口的石乙看见这齐整的一幕,心里暗道一声:这一见,倒还挺有序妻相。

谢、易二人都不愚笨,知道石乙一来,就是两人要告别的时间了,这一刻二人的心情一齐低落下来,方才那不到半个时辰的温存反使得这临别前的惆怅更为让人难以承受。

大半年的相思之苦已全部释放在刚才的那场交融彼此的**之中,谢涟漪出了一身惫,但她一想到过不得多久,心印情牵的男子就要与自己分别,再去那相距千余里的异国,她便不舍得用掉一缕半寸能见着他的时光,简单擦了把脸,也还未描那已经褪淡了的妆容,就又与他厮磨到了一起。

听到门外石乙的声音,两个紧紧相拥的人才松开了彼此,却忘了彼此拆散开来的头发,依然直白袒露了两人方才在屋内的那一场春景。

不过,谢涟漪心里只尴尬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心绪。

石乙已经不是孝子了,他回京后在东风楼住了几个月,楼里的众人平时也常拿那种旖旎无限的招式试探他,早就摸清了他的底。这小子在那方面的事上懂得可不少,但幸好他的定力又是极强的,否则难逃天天被教育,哪能像现在这么清闲散漫。

再在他面前遮掩什么,似乎显得有些多此一举。

相比起来,易文此时心里的想法倒显得偏于女子姿态了。没想到谢涟漪竟不避讳,直接让石乙进来了,易文在与石乙对上目光时,眼底有一丝讶异滑过。

石乙知道易文心里引为尴尬的事是什么,但现在场间三人当中。如果有两人都不介意,也未揭破,这事便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易文与谢涟漪彼此间是真心相待。石乙也担着支持的态度,那这事除了是有些来得早了些。便不存在什么瑕疵了。

倒是看见解发披肩的易文脸庞看起来显得更削瘦了些,衬着他离别在即浮于脸上怅然情绪,让人旁观心生怜悯。

尽管如此,石乙也没有在他现在所见的事上赘言什么,只是直言说道:“燕少当家要走了,姨父也快些准备吧。”

虽然石乙没有多言其它,但这称谓上两个字的变化。还是让易文听出了一层别样意义。

“谢谢。”易文也不知道此刻他能说些怎样漂亮的话,去感谢石乙的信任与体谅,迟疑了一瞬,只是道出最本义的两个字。

易文忽然口齿迟钝起来。还好此时谢涟漪面对石乙没那么多不自在情绪,略作思酌之后轻声道:“小乙,你先到外面等一会儿吧,让我再安静为他梳理一次头发。”

从石乙的思考观念出发,这话应该是从易文嘴里说出来才应景。但他看着屋内的两人,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此时自己有再多的想法,都变成了多余的东西。

石乙很快依言出屋,在细心的把门关紧了。

易文继续看向窗外,他的目光其实一直落在窗外绕于老树根那条新生的藤蔓上。他心里也渐渐攀爬起一邪,想要说予身后正轻轻为他梳发的女子听。

他正在等一个他觉得适合开口的时机,却忽然发现,身后的女子手指间的动作虽未停,却是良久无话。

渐渐的,他越发清晰地感觉,屋内这安静的气氛,似乎存在着某种古怪,让他心里隐生不安。

待他终于忍不棕看了一眼,恰巧让他看见,谢涟漪微微垂着的眼眸中,滑落了两大滴晶莹。

易文不知道自己的心在什么时候从内向外划开一道口子,看着她垂泪,他心里的那道口子便裂开了,她微咸的泪水溢在上面,刺得他胸口隐隐抽痛。

索性转过身来,伸一手将她拉近,拥入怀中,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摘走了她手中握着的木梳,一拂袖扔去了桌角。

也许是心情原因所至,易文的手力道有辛了,那木梳被他扔出后,先砸在桌上,又反弹起来刮了一下墙,最后落到了地上。可怜无辜的梳子,被一连砸了三次。

正心伤离别在即的谢涟漪突然看见这一幕,心下微惊,正要挪步去捡,就觉得箍在自己腰间的力道又紧了些,同时还听到易文的声音:“别管梳子了,让我再抱你一会儿。”

谢涟漪本来就有一半心思没放在给易文梳头发的事情上,此时听他开口索取,她也很干脆的就没再管那梳子的事,满心都是依恋的紧紧贴身在易文身上。

“我真希望能就这样把你带走。”易文拥着谢涟漪,抬手抚了抚她自然垂下的如缎青丝,那丝质的触感,传递到心中,仿佛也能抚平他心里的那丝刚刚开裂的伤痕。

如果就这样跟着他走,谢涟漪倒也不是不愿意,东风楼为她储备的那份嫁妆,够她下半生过上小富的日子了。

但她在听到易文说那句话之初,就已能意识到,他能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来,要表述的意思恐怕不会那么直白。

果然,她很快又听到他接着说道:“但这样会委屈了你。”

易文会这么说,在谢涟漪看来,是没有悬念的事。

然而易文现在不肯带她离开京都,去梁国过两人之间的小日子,绝非全然是因为顾虑到她会因生活简朴而受屈。

尽管她不想用她平时所学的那一套去揣摩他,但她又必须承认,男人,除去那些玩物丧志、已习惯用酒色麻醉自己神经的一部分,剩下的那部分都有希望一展才干宏图的事业心。这是男人本色,而易文的年纪和人生事业发展点正好处在一个晋升关键阶段。

她知道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光华所剩不多,她没有充足的时间资本去等待这个男人真正建立起一份丰厚的家业,再来正式迎娶她,但她又下不了那个决心,用自己来绑住这个男人。

决心,就差那么一点点。

但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因为她源源不断的体贴支持,心心念念无比纯粹的牵挂印刻,才会让他终有一刻,彻底在她面前沦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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