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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说通了这一点,顿时又会冒出更多处说不通的地方。

如果自己失踪,阮洛不会去找么?至于究竟是什么人要防着自己,才会考虑把自己软禁起来,这事就更玄了。谁知道自己看过青川作战图啊?谁能料到自己一个小女子会因为某种目的而有兴趣去那种修罗战场凑热闹?

除了一个人,莫叶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把她的心思性格琢磨得这般清楚。

而这种假设,正是莫叶在听说战事将起后,不忧反喜的原因之根本。

这可真是百般心思皆因牵系一人。

告别余用,离开余家茶馆,慢步走在大街上的莫叶脑子里一直盘旋着的,就净是这些问题,她因此也是越走越慢。如此直到又有一队跑步行进的枪矛兵经过身边,脚步整齐而沉重,才将她的精神从脑海中周旋着的那些琐碎念头中抽离出来。

如果是战事用兵,不应该由都城内部守卫的军卒支援兵力啊?!即便一定要动都城守备的兵力,也该是调拨城外驻扎的那批军卒,常驻城内对都城街巷分布无比熟悉的城卫们,还是比较适合继续留在城内守卫帝京。

但若留心观察这些跑步行军向城外而去的军卒,又不难发现他们身上的冷刃寒甲之势,似乎与平时常出现在巡街活动中的那些城卫们不同,这些清一色持长兵器的军卒似乎更适合去远征。

这到底摆的是个什么谱啊?

莫叶忽然觉得有些遗憾,刚才在茶馆楼上,她本来有大好机会从余用那里多打听点消息。

不过,她的遗憾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自行消散,因为她忽然又意识到,战事之详尽。陛下未必愿意跟余用这一介商人多说。朝廷有专部筹划战事,自有良将待命,余用作为一名商人。还是得做好自己的本份即可。而自己若真关心战事,想从余用这里打听。那便从一开始就谋偏了。

如果自己一定要探得些与征川战事有关的具体讯息,或许伍书是一个比余用更适合开启的消息源。

只是……

一念及此,莫叶才意识到,她这几天净想着帮阮洛准备加冠大礼的事情,已是连续多天没有碰见伍书了。

而回想上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着实有些古怪。是他领着她进的那处书房,她已经不告而别几天了,房顶留下的那个洞应该很明显。可至今他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既没有来向她道歉,也没有再将她抓回去,仿佛这件事未曾发生过。

如此折腾,这叫什么事?

从被关的时间上来看,他这么做的目的像是要软禁自己,但从事后他的态度看来,又真的只像是他的一次疏忽,忘了自己被搁在那间生人少入的书房,所以才迟迟不放自己出来——那间没有铜墙铁壁的书房并不似能禁得住一个人。

但莫叶又真的有些难以相信,伍书也会犯这类错误。

最近这半个月。他的行为习惯明显变得有些异于往常了。

难道是因为他要被提升任职的原因?

会不会今后都不再像以前那么容易碰面了呢?

话说回来,这几天他都忙什么去了?整个人跟消失了似地。

莫叶伸出食指揉了揉额角,然后又摊掌拍了拍额头。目色渐渐坚定起来,在心中暗道:或许只有亲自去大青川那边看看,就什么都能明了确定了。至于离开京都的理由,恰可以借前些日子石乙建议的事,与他一路同行。在京都安居三年,步履从未出过这座城郭范围,出去走一走也许真会有不一样的获知。

思定此事,莫叶收束好心情,精神重归送帖子的事情上。

翻了一下匣子里最后两张请帖。莫叶选定了先去鲁家,行路步履终于快了起来。

……

……

来买书的大多都是恪尊礼式的斯文书生。因而书店内的经营环境比之别类商行不知要安静多少。

店铺有存放纸质货品的需求,所以防潮、虫、火之类工作也做得非常仔细。阮洛没有另腾一处地方。而是将账册大部分存放于此,也是考虑到将两端事务进行合并简化,照看安排书店的雇工时,完全有余力同时兼顾好账房。

书店里空气中飘散着薄薄一缕墨香,书卷气息浓厚。一排排书架重复着简单的框式,虽然没有精瓷名画的装点,可胜在方正厚重。在爱惜书册的人眼里,这里由简入繁、正合心意。

店内经营环境少出现喧哗者,翻书的轻微“哗兹”声自然成了主角,但这种声响映入耳内,却让人感觉更加宁心静神,令人更能沉下心领会书中境意。

王炽与两名侍卫走入书店,先是随意转了一圈,他对店内环境很是满意——当然,他会在意这些细节的真正原因,实是因为他看重这家书店的主人——但他也没有因此就多在书卷中逗留,一转身就径直走向阮洛清理账目的书房。

在这家书店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若非顾客主动问询书目所在,书店雇员不会强推硬塞地叫卖。

阅览书文,如品人心性,品的是著作者一字一句丝丝缕缕嵌入的灵魂。人有喜厌,书虽然不会出声,有时却能近乎如此。没人会买自己不喜欢的书,相反,有些书虽无大用,但看着顺了某些人的眼,便也可能被买走。

这是书店经营的商经之一,而这经营之法里头又存着点读书人的傲气。

在王炽一行三人走入书店之初,店子里正在整理书架上书册的店员也只是侧目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继续着自己手头上日复一日重叠的工作,连脚跟都没有多挪开半步。

然而只是过了片刻工夫,刚入店门的顾客竟如此不安分,居然想往里间书房去了!那里是能随便进的么?

不论这几个人所携的理由是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直接往那间置放了不少重要账簿的书房闯,无论是这家有些特别的书店里的店员。还是大东家带在身边的两名保镖,看见这一幕都不会坐视。

然而当那两名保镖与王炽身边的两名侍卫将要交手。只是手掌碰手腕、手指抓手肘这么一两下功夫里,那两名武功底子也算扎实的保镖就见识到了大内高手的厉害。

“劈啪”一声嵌在骨肉内里的闷响传出,那是关节骨骼在极端扭转时发出的声音。书店里的两个保镖想抓住对手不成,其中一人的手腕还被一名大内高手一招扭转,手掌反转耷拉下来,就像被疾风打折了的茅草,再也使不上力了。

不过这名保镖也算硬汉一条,手腕被人生生掰折了。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并且毫无畏惧的立即准备使另一只未受伤的手继续搏击,以捍主人安全。

见此情形,那名折了他手的御前侍卫眼中隐隐掠过一丝敬意。他随侍皇帝来到这儿,并不是专门来找人打架的,如非必要出手,待到把话说清,他甚至可以与这好汉交个朋友。

由国君挑选愿意随身带着的御前侍卫心性如此,阮洛经常带在身边的两名好汉也非市井混混。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做得同类职业。谁也不会因公结怨,更不会凭主恃骄。

而正当那名保镖准备挥拳再来时,另一名御前侍卫已经掏出腰牌。无声地亮明了身份。

书店的两名保镖在看见那腰牌上的图文铭刻后皆是一怔,扬起的掌刀拳头还搁在空中,因为收势太急促,此刻双手肌肉神经都有些不由自主的失控,半天都没有垂下手来。

在这等架势笼罩下,王炽才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久住皇宫,都快忘了平民生活中的一些注意事项了。在宫里头,自己想去哪殿就去哪,不必先打招呼。自有侍驾宫人先一步作路引。但在民间,人人较为平等。皆有各自的*权利,冒犯不得。

直白说来。宫里的那一套在民间行使不得。准确地说则是,如果自己想微服出巡,就要把自己的身份放到平民层次。

然而王炽意识到这一点时有些迟了,身边两个侍卫已经亮出了腰牌。

阮洛挑选的随行保镖自然不比一些空有武力的打手,还是有一些眼力劲的,很快便认出了那腰牌铭刻的意义。这两个汉子目光稍定,挪开落在腰牌上的视线后,又看了王炽一眼,紧接着就准备撩襟跪下了。

王炽此次出宫,只是来找阮洛说几件事,预备速去速回,并不想把事情搅大。而他之所以微服前来,主要目的之外,更只是为了准确地看看近段日子里阮洛的生活状态。好榷定阮洛能否稳妥接下他准备交付的这个任务。

他并不想事情搞到后面把京都府的人惹来护驾,除了不想要麻烦,还因为他相信自己劳心治理了十多年的京都,如今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能够处得祥和平安,所以他以平民身份行走在宫外,哪怕一个侍卫都不带,应该也是没有问题才对。

三个人来,便三个人回,事简才可速办。

侧目一眼就见那两个青年保镖要行大礼,王炽只拂袖示意,那两个人将将倾斜的身体就被两名御前侍卫横出一臂卡住,紧接着这四人就听一个声音传来:“我只是一个读书人,有一个问题想请教罢了。”

天下识字者,皆可自称读书人。

而眼前这位“读书人”要找家主请教,问题为何,不言而喻,总之不是旁人可以旁听或靠近的。

此番一切地特例对待,都只因一个特别身份问题。

两名书店保镖闻声再次一怔,旋即躬身深揖,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此刻用什么称谓称呼此人,才最适宜己方的礼敬态度和彼方的尊贵身份。虽然能受阮洛看中、高薪聘用的他们也读过一些书,但他们此刻只感觉到了辞穷所致的轻微惶恐心情。

眼前这位锦服中年男人的身份已经摆明,所以他们高呼陛下当然是最恰当的,但与此同时陛下又给出了提醒:不可声张。所以他们最后又有些不安地觉得,或许此时沉默才是最合适的“对话”。

光顾书店的都是买书的客人,大部分顾客正沉浸在挑选书籍、以及预览书本内容的紧密脑力活动中。没有哪个诚心买书的人会捧着喜爱的书册还东张西望。

即便也有一两个人注意到了书店一角聚在一起的人有些显多,并且看着有些古怪的是,他们手中都无书。似乎发生了点什么与文雅无关的事。然而读书人多半都有些惫动,最多多瞄几眼。见事态没有进展变化,那几个人也已散开,也就懒得有人继续留意。

四人刚才交手的那一瞬间,只不过用了一招,双方作派皆是起势猛而收手快,胜负立判。因而书店里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刚才某一刻,那气势如利剑出鞘对冲的一幕。

阮洛开的这间半为经营盈利、半为账务总汇的书店,档次也是不俗。进这店的都是斯文人,此时书店里仍只有继续浏览书册的读书人,再无异常。

意识到在宫外行走不比在宫内,待那两名书店保镖在自己的示意下沉默着散开,王炽便准备使一名御前侍卫先行一步,免得自己突然到来,扰得阮洛也像刚才那二位保镖一样过于惊讶。

然而他终究是又慢了一步。

四人刚才交手时所站的位置,实际上已经很接近店内书房大门了,并且当时正逢房间里阮洛清理完一摞账簿,在短暂歇息。所以书房外些许动静,虽然没有引来泛泛顾客的目光,却没能避过阮洛的注意。

而当他下意识里起身离开书桌。向书房大门走去时,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一个锦服中年男人迎面阔步朝他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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