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hapter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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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意识到哪里不对的时候，是一位摄影师突然靠近了,他默不作声地端着摄像机站在邵雨背后,摄像的角度很奇怪,从那边看过来，应该只能拍邵雨的后脑勺。

被拍的本人毫无知觉,咔哒一声拧下蟹腿，倒是对面的楚木偶然抬头一瞥,就不由得被奇怪的摄影师吸引了注意力,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眼神逐渐狐疑。

这大晚上天都黑了，哪有摄影师全副武装得连眼睛都快看不见在这里工作的？

但周遭工作人员毫无反应，楚木看了看四周，开口：“这位……”

“唐老师？”林悠先喊出声。

任唐子衿裹得再掩饰，追星这么多年，林悠对他的乔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五年苦练的粉丝之眼一眼就从被口罩包裹住的下颌线认出了他,拔高的音量将喜悦之情展露无疑。

“啊？”全桌只有邵雨一人没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蓦然回头就怼上一个黑洞洞的镜头，第一反应用手先捂住它，然后才惊讶地喊：“老唐？”

唐子衿先往林悠那边看了眼,才慢悠悠摘下帽子口罩：“是我。”

现场登时炸开了锅。

孟夏和乌可可两个小姑娘半捂着脸惊叫连连,像极了以前在追星现场的林悠，孟夏平时挺能说一女孩，突然讲话都不利索,连声乱叫：“嗷——嗷——？天呐天呐天呐！没想到、没想到……可可可可——啊你掐我？！”

乌可可捂着嘴巴，看上去激动得快哭出来：“妈妈！是真的！”

“行啊你！”宁晟朝邵雨丢过去一个蟹爪空壳，“这替补也太强大了吧？我们这要是不让你们组赢，怕是要被粉丝围殴啊！”

加了把椅子，唐子衿在邵雨和林悠之间坐下，闻言笑了笑：“不至于，说好了，你们千万别给我放水，我照样能赢。”

“听听！”宁晟眼睛瞪圆了，“这说的是人话吗？”

“唐老师唐老师。”林悠靠近了些，用手挡着小声提醒，“我们现在落后一轮，除非明天两轮都赢，您……”

唐子衿对前面的话置若罔闻，倒是微偏过头，很轻地挑了下眉，用同样近乎气音的声音重复：“‘您’？”

“……”林悠想起唐子衿之前的话，被这么一问突然失语，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哎哟哟，什么悄悄话是我们不能听的？”邵雨大咧咧地问着，胳膊绕过唐子衿后颈搭上他的肩。

唐子衿余光瞥见跟过来正对准他的摄像，唇角轻轻一抬：“没什么。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吃饭了？”

“没有没有！”

“一起一起！”

一颗星星落在海滩上，马上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气氛随着唐子衿的突然出现达到顶峰，桌子上的海鲜吃得差不多了，导演组也宣布了今天的活动到此结束，各位可以回到民宿也可以随意逛逛，明早依旧是七点半餐厅发布任务。

邵雨的助理已经替他收拾好了行李，他就地跟大家告别：“我怎么觉得你们对我的离开没有一点不舍呢？”

几个女生眼睛几乎要黏在唐子衿身上，嘴上说：“怎么会呢！”

宁晟拍着他的肩：“这时候看出来了吧，只有兄弟可靠。”

“那兄弟，明天让让我兄弟可好？”邵雨握住他的手。

宁晟一把甩开，搓着手背丢出一句：“滚啊！”

滨海的夜晚刚刚开始，一行人走在回民宿的路上，节目组不放过每一个可以剪进节目的素材，一路上摄像老师始终在忙碌，不可谓不显眼。

唐子衿没有再把自己裹成夜行侠，孟夏和乌可可小鸟一样一边一个叽叽喳喳的问他问题，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路人偶尔有人认出来喊他的名字，他也没去特意理会，酷气十足。

一直到刷卡进房，林悠回头看见跟进来并锁上门的唐子衿，才在愣怔的同时想起这回事。

跟他同屋的邵雨离开了，就等于是说，今晚的他是跟唐子衿睡一起……啊不，睡一个屋。

光是想想，呼吸就已经不太稳当了，林悠下意识扶了把墙。

“怎么了？”唐子衿拿出墙角自己的行李箱，“今天累着了？你睡哪张床？”

“我靠窗那张。”林悠回答说，故作镇定地走去自己床边坐下，殊不知自己抠着手指看唐子衿翻行李箱的样子在镜头里多么手足无措。

“唐老师，”他发现唐子衿默认这个称呼，只是对“您”字不满，仍旧习惯性这么喊他，“你这两天没有戏吗？”

“嗯，这两天的戏正巧可以排开，所以就来当邵雨的及时雨了。”唐子衿把要用的东西拿出来后，重新合上行李箱，语气轻松，“正好，就当放假旅个游。”

林悠配合着笑了两声，心想要是旅游都这样累人，打死他一年最多出门一趟。

是生活不够累吗？干什么找罪受。

“我先洗你先洗？”唐子衿询问他。

一起洗。林悠心里不要脸的小人放肆叫嚣。

“你……”唐子衿眉头忽然一皱，做贼心虚的林悠差点以为自己有色的想法被唐老师看透，肉眼可见的一紧张。

“胳膊怎么那么红？”唐子衿问完剩下的话。

之前一直处在相对昏暗的光线下没注意，这会儿林悠脱了外套，室内亮白的灯光一照，从短袖袖口伸出的两条胳膊微微发红，看着就不对劲。

林悠看了眼自己胳膊，也吃了一惊，怎么刚吃完螃蟹，自己胳膊就变成熟螃蟹腿了？

他确定自己现在并没有窘迫到发热，而且哪有脸不红红胳膊的，只剩下唯一的可能性：“大概是……穿着短袖在海滩走了一下午，晒红的。”

不提没感觉，林悠碰了下那片皮肤，的确隐隐发痛，像是被晒伤的样子。

“你等一下。”唐子衿把拿在手里的换洗衣服放回床上，“我去给你拿晒伤膏，节目组应该有备。对了，你这两天有上微博吗？”

转折来得太突兀就像龙卷风，林悠一愣：“没、没，这两天没空去刷，怎么了吗？”

第一反应竟然是爱豆来检查他签到打榜情况，林悠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唐子衿认真观察了他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须臾笑了声说：“果然……对了，你手机借我一下。”

“哦。”林悠不明就里，递了过去。

节目组给的手机没有锁屏密码，直接轻松打开，唐子衿细竹样的手指滑动了下屏幕，找到那个独眼图标，长按就删除了。

林悠站在唐子衿旁边看得清清楚楚，满脑袋问号：“为什么要删掉微博？”

“让你不要上网还能是因为什么？”唐子衿想了想，瞥见他微红的胳膊，“我先去拿晒伤膏，回来跟你说。”

林悠应下来，看着唐子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慢半拍想起自己又不是腿受伤不能动了，麻烦唐子衿替他跑腿实在没道理？

矫情啊，等着弹幕骂吧。

都怪美色误人，他被唐子衿关切的神情注视那么一眼，不管他说什么就只会点头了。

林悠拉开了玻璃拉门，想让海风来清醒清醒自己一见唐子衿就逐渐不对劲的脑袋，顺便试图给晒伤的胳膊物理疗法。

唐子衿劝他不要上网，多半是出了事，但看他神色又没太大异常，林悠摸不准，心里莫名忐忑，想去敲苏蕊的门问个明白。

苏蕊也是，他录节目与网隔绝，难道她也断网？有事她不会讲的吗？

但唐老师刚刚说回来跟他说，林悠权衡三秒，又很小心机的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林悠趴在阳台栏杆上，有些软了骨头不想动弹。

晚上风比白天大了许多，不穿外套凉飕飕的，海浪打岸的声音听久了产生股舒适的恬静，探出头往下看，深蓝色的海水不断涌向岸边来来回回，盯着久了，有种要坠下去的错觉。

栏杆外面就是海，面朝大海，这里是除了浴室唯一不会被摄像机拍到脸的地方，没有了时时刻刻被追踪的注视感，整个人松软下来。

唐子衿去得有些久，林悠被海风吹得冷了，却又不想回去，手臂挂在栏杆外自挂东南枝。

等背后玻璃拉门哗啦一声，他才从海上生明月的美景中回归现实，唐子衿手中拿着一管药膏，神色无奈：“风这么大也吹，也不穿外套，你是想在晒伤的基础上再来个感冒吗？”

“不会不会，我底子还是挺好的。”明明身子单薄得袖口都显宽大，林悠说着以他外表完全不能令人信服的话，“你去了好久啊。”

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的语气像是在撒娇。

唐子衿唇畔带了点不经意的弧度，对林悠说：“进屋吧，来一下卫生间。”

“？”林悠茫然，“涂胳膊，为什么要去卫生间……”

唐子衿朝他晃了晃手机，林悠醍醐灌顶，闭了嘴，乖乖跟在后面挤进去关上门。

卫生间空间本不小，靠里侧甚至设有奢侈的浴缸，但洗浴以外的地方塞进两个成年男性多少显得有些拥挤，尤其是在洗手台镜子只容得下一人的情况下，人都被挤出了框。

唐子衿刚打开晒伤膏的盖子，林悠忙接过：“谢谢，不用麻烦，我自己来。”

唐子衿就将晒伤膏递给林悠，往后撑靠在洗手台上，稍垂着眼看他：“其实不关你的事，这次是我连累了你。”

林悠边抹药边抬头看他，药膏在皮肤上揉开丝丝凉凉的，他听得云里雾里，唐子衿言简意赅：“有人想黑我，不小心把你拖下水了。”

“黑你？！”林悠声音激动得陡然拔高，手一用力药膏挤出一大坨。

他尴尬地松开手，又想起外面还有设备在收音，赶紧压低声音：“谁黑你啊，黑什么？”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林悠心中升起一股业火，反黑之魂熊熊燃烧，反手就想拿起手机登录小号跟黑子大战三百回合。

明明唐子衿告诉他的重点是拖了他下水，他却像只听见前半句，下一秒就想跳起来把黑子摁在地上打的模样看得唐子衿一乐，稍有烦躁的心情一扫而空。

“我说，害你也被黑了。”唐子衿笑着说，“你就不关心一下自己？”

“我？”林悠皱眉一想，“我又不是第一次被黑……”

唐子衿翻找了下微博，递到他面前，林悠的眼睛随着阅读一点点的渐进式睁大，皮肤更是从耳朵红到脖子根，一时间比晒伤的胳膊还红上一个度。

“他、他、他放屁！”林悠第一次忍不住在爱豆面前结结巴巴地爆了粗口，“为了黑真是不择手段！这种事情能拿出来乱编吗！唐老师，我马上就发微博澄清，这简直就是……”

“这是真的。”唐子衿轻描淡写地说。

林悠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卫生间顶灯的光正好映在圆睁的眼珠上，棕色的瞳仁中，一对瞳孔因着震惊骤然缩小。

刚才看过的东西走马灯一样闪过眼前，林悠的大脑语言理解系统紊乱了好几秒。

刚刚那个微博写的什么来着？

哦对，营销号说据业内人士爆料，当红偶像唐子衿是同性恋者，并且po出一堆不知真假的锤。

而其中唯一具有那么点说服力的，又是据某业内人士爆料称他与同组男艺人深夜共处一室，并有监控视频为证。

业内为黑而黑实在太多，毕竟整个圈子蛋糕是有限的，有人长时间分多了肯定会被挤兑，但“同组男艺人”林悠看着动图里从唐子衿房里走出来的自己，本来因为爱豆被乱黑气得生无可恋，这会儿被本尊一道惊雷劈成木头。

“什么……是真的？”他声音颤抖，细得像蚊咛。

心脏却把胸壁当做鼓面，一下一下撞击得惊天动地。

“我喜欢男的，是真的。”唐子衿说，很轻地笑了声，“但这些所谓的锤并站不住脚，多半是歪打正着。只是平白无故连累了你，所以让你这两天不要上网，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我们团队会处理。”

挤多了的晒伤膏还沾在手心，已经快被温度捂化了。

“放心，不会让你名誉受损的。”唐子衿同他开玩笑。

不！请让我名誉受损！林悠心底咆哮。

心底声音有多大，喉咙里出来的声音就有多小，林悠也知道这种事情无论真假，必须是假的，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这、这是你的隐私啊，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唐子衿偏了下头，“我们不是朋友么？”

咻——砰——

脑海中烟花朵朵开，林悠低头胡乱把剩下的药膏往胳膊上抹：“嗯……对，是……我、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密的，说出去一个字我、我、我原地爆炸。”

“身正不怕影子歪。”林悠还继续安慰唐子衿，“我们之间坦荡荡的，他们再编也编不出真的来。”

唐子衿不由失笑，面前这个说着坦荡荡的小同学红透了脸，并且自始至终都没关心一下他自己的处境，缺心眼得可爱。

虽然被黑的是唐子衿，但由于缺乏实锤，现在舆论已经一边倒变成是林悠在自导自演蹭热度，结合前几次事件，林悠在吃瓜群众眼中就是个为了上位不惜一切到处蹭热度的无良心机男，网上对他的骂声愈演愈烈，这战火偏离得估计始作俑者在幕后也是一脸懵逼。

唐子衿方才试探，林悠是真毫不知情。

事情发展成这样，他对林悠很抱歉，好在这两天录节目不用去应付外界，运作得当，有时候舆论的反转也只需一夕之间。

“胳膊怎么样？”唐子衿对还没回过味的林悠一抬下巴。

“哦，好多了。”林悠赶紧盖好盖子，“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唐老师你赶紧先洗澡，我先出去……”

说到这，他动作一顿：“唐老师，我们两个一起走进卫生间，外面摄像……”

“没事。”唐子衿说，“不会播。”

林悠放下心，推门而出，走到床边坐下就开始不自觉地对着空气发呆。

屋子很快蔓延开浴室传出的水蒸气味儿，湿暖湿暖的。

抹完药膏的胳膊丝丝清凉，林悠出神地晾着胳膊，忽然意识到自己干了个蠢事。

抹完药再去洗澡，这不是白抹么。

鉴于两人都犯了蠢，林悠也没好意思提，等唐子衿用完浴室后就钻进卫生间，默默淋浴完重又抹了一遍药。

镜头跟前，两人心照不宣地当无事发生岁月静好，普普通通地互道晚安，熄了灯。

黑暗的画面一动不动地禁止了几分钟，林悠把头蒙在被窝里，很小心地挪了个身，转向唐子衿的方向，只露出眼睛以上的小半个脑袋，在黑夜里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隔个床头柜的人。

唐老师说他们是朋友。唐老师亲口说，他喜欢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