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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上了酒楼的三楼,一路沿着楼梯上来,就见到下面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生意格外好。
进?了三楼最奢华的包厢雅座,邱子晋坐下后,冲着给他们擦桌子的小二问道,“这非年非节的,又不是开庙会的日子,下头怎么如此热闹?”
这位邱大人也是常来的客人,更是最年轻的刑部主事,小二自然对他殷勤非凡,“回邱大人,昨日是盂兰盆节,按照惯例隆福寺要放三天的焰口,施舍饿鬼,超度亡灵。所以来寺里祈福烧纸的多?了去了,连带着咱们的生意都好了。要说今天还不是最好的,明天是法会的最后一天,要烧大宝船,施舍十方僧众和各路恶鬼,那时候人才是最多?的。”
万达“啊”地一声,终于想起来昨天居然是农历传说中的“七月半”。也就是佛家所说的“盂兰盆会”,以及道家口中的“中元节”,即地官释罪日。
按照民间的说法,这一天乃是鬼门大开的日子,家家户户都会祭祀先祖以及路边亡灵。不管是寺庙还是道观,都会做法事,放焰口,就连宫里的道观也会专门扎大宝船,焚烧祭祀给为国阵亡的将士。
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里,偏偏就发生了黑眚在宫内袭击皇帝陛下的咄咄怪事。
这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万达暗忖道。
刘铁齿自打进?了这“星海汇”酒楼后,就开始嫌弃这两只眼睛不够用了。
这“星海汇”里所有的小二都穿着清一色的青灰色短褐,腰间里扎着红色的腰带,头上戴着四方平顶帽,显得精神,气?派。不管谁进?来了,脸上都带着笑,丝毫不见半点通常小二们势利的样子。
刘铁齿不知道,这就是万达倡导的“员工培训”的功劳。
万达以日后著名火锅店“海X捞”的服务标准来要求店内的小二,管事,乃至马厩里的员工,务必让每一个踏入“星海汇”的客人感到宾至如归,从而赢得了极大的口碑。
当然了,“星海汇”开出的月钱,那也是京里独一份的。这里的小二赚的可比普通酒楼里的账房都要多?。
除了小二热情,这楼一切入目之物,皆是华彩争光,错落有致。即使是在白日里,楼内也是灯烛摇晃,廊庑掩映,锦绣相招。
“这就是京城啊……真好,真好……”
刘铁齿啧啧不止。
刚坐下,就有小二托着托盘走了进?来,上面盛着雪白的毛巾,用竹制的镊子夹到每个人身前放着的小碟子里。
刘铁齿伸手想要打开毛巾,发现这毛巾居然是滚烫滚烫的。都吓得他不敢动手了。
见桌子上的其他人,包括那个有“神龙之姿”的小小孩都习以为常地小心将毛巾摊开,然后先擦脸再擦手,最后把毛巾放回碟子里。
刘铁齿也如法炮制了一番,擦完之后感觉整个人的身心都舒爽了,心想京城的人果然就是会享受。就是别人擦完毛巾都是雪白的,他那块硬是给他擦出了灰色,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刘兄果然是‘风尘仆仆’啊。”
邱子晋打趣道。
“惭愧惭愧。”
刘铁齿拱了拱手,“小道今日也是初来乍到,都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呢。我进?了城,远远地看到这里香火鼎盛,想着附近应该有道观之类的地方可以给我挂单,就寻过来了。却没想到,会遇到万大人你们,看来我们真是缘分匪浅。”
话说到一半,刚才退出去的小二又推门进来,将众人面前乘着毛巾的碟子都收了回去。他身后跟着两个小二,手里都托着偌大托盘,分别放着八冷八热十六道菜,逐一铺排在桌面上。
最后进来的一个小二为众人斟茶倒水,到了万澜和汪直前头,则换成了两杯牛乳。
“爹,我不要喝牛乳,我要喝冰镇果子露。”
万澜低下头,看了眼牛乳,不满地说道。
“喝牛乳长个。你看你爹,能有今天那么高……虽然还是赶不上-你杨伯伯和高伯伯,不过比你小邱叔叔已经高了半个头了。你想做小矮子么?不想?那还不快喝。你看你阿直哥哥都喝光了。”
面对着邱子晋投射过来的眼刀,万达嘿嘿一笑,往他的碗里加了块菜,“小邱,随便吃啊。别客气?,这顿我请。下午还有公务要办,这一顿就以茶代酒了。等?案子办完了,我再请大伙好好吃一顿。”
这“星海汇”的花销可不低,就算邱子晋如今官至六品那也不是天天消费得起的。
何况他如今早就没有了来自家里的支持,一切吃穿用度靠的都是朝廷的俸禄,还有就是和万达一起著书的稿酬和日常的一切润笔费了。
“万大人,你是这孩子的‘爹’?”
刘铁齿刚要给自己夹菜,听到万澜口口声声喊万达“爹”,这万大人对他也摆出一副老子教训儿子的模样,着实把刘铁齿吓了一跳。
“怎么?不像么?”
万达不满地看着他。
“呵呵,恕小道直言。您可生不出这样……哎!”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鸡腿突然飞入了刘铁齿半张着的口中,滚烫的鸡皮和鸡肉让他顿时面容扭曲,想吐出来又不舍得,一时间眉毛眼睛扭到了一块,样子滑稽极了。
万澜正着坐在他的对面,看着这个老头可乐的模样,笑的前仰后合,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老刘,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呢。”
杨休羡端起茶杯走到刘铁齿身边,将他口中的鸡腿拿了下来,放在碟子里。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朵威胁道,“刚才不是告诉我你么?要是敢胡说八道,是要死人的……”
刘铁齿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椅子里,止不住地点头。
“刘铁齿,快和我们说说,你那个‘师门败类’的事情。怎么就让你从江南跑到京城了呢?”
杨休羡放完狠话后,又笑着拍了拍刘铁齿的肩膀,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那个,是我师弟……”
刘铁齿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尴尬地笑了笑,“叫做‘侯得权’,原是河北保定人氏……”
众人一边吃菜,一边听刘铁齿说话。
本来对他怪异的举止有些吓到的万澜,经过刚才那一幕,也把胆子放开了,听说书似得,听得津津有味。
“这姓侯的挺厉害啊。先是做和尚,又去做道士。他要是再读个书,考得功名,那不‘儒释道’三家都沾了点么?”
万达听了笑道。
这个保定人侯得权,今年四十多?岁。
最初在河北狼山的庙里出家为僧,到后来又去了河南少林寺里当武僧,接着又转投到刘铁齿师父门下,成为了他唯一的师弟。
“这侯得权,如今据说也不叫这个名字了。改了一个名字叫做什?么……叫做‘李子龙’。我就是入京来抓他的。”
刘铁齿也不知道一路上多?久没好好吃-饭了,吃的那叫做风卷残云,桌上一半的菜肴都入了他的肚子。
“慢点慢点,不够再点。”
万达怕他噎死,抬手给他倒了杯水。
“他做了什?么,你要抓他?难道跟白莲教一样,欺世盗名么?”
万达心想那我可有经验了。
“我要是不抓他,我们整个师门都要完蛋了。”
刘铁齿双手接过茶杯。
“他怎么了?”
“他说他是‘真命天子’,想要当皇帝。”
“噗!”
刘铁齿话音刚落,连带邱子晋,杨休羡,高会和汪直等正捧着茶杯喝茶的众人,纷纷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好家伙,那可是四五把水枪,齐齐朝着刘铁齿喷射。
要不是万达躲得快,此刻也要受到池鱼之殃了。
“好!有趣!”
万澜看了看左右这群叔叔伯伯们呆滞的模样,觉得好玩极了,手掌相对,发出了热烈的鼓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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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说,刘铁齿的那个师弟‘李子龙’和我们要捉的‘黑眚’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着小二将酒菜都撤走,换上上好的香茗。
万达转头看了一眼半开的包厢隔壁特意辟出来的小阁橱。
这是当年建造酒楼时候,专门给女子及带着孩子来星海汇吃-饭游玩的人准备的。里面有小榻和洗漱工具。
当然,带这种小阁橱的包厢价格也是惊人的。不过京内里有钱人多?,能带老婆和孩子出来玩的人压根不在乎这点小钱。
万澜这死小孩刚才还死活不愿意午睡,这会儿都已经睡得打起了小呼噜了。
刚才众人合力?把刘铁齿唯一的一件衣服给弄脏了,小二已经去附近的成衣店给他买了新的道袍和鞋袜,又给他开了一个单间,刘铁齿这会子正在房间里换衣服呢。
趁着刘铁齿不在,众人商议了起来。
“他说那个李子龙在转投到他师父门下的时候,就已经受过了‘高人’的点播了。”
正确地说,这个先前叫做“侯得权”的家伙,在嵩山少林寺出家打拳的时候,偶然遇到了一个叫做“江朝”的江湖人士。
那个江朝也是个算命的,在见到光头侯得权后,居然当即跪下磕头,说他有真龙天子之相,命中要做帝王的。
“一派胡言。”
邱子晋嗤之以鼻,“我看他们算命的可能十有八-九都有这个毛病。不说别人,就说刘铁齿呢,刚才还要给阿澜磕头呢。难道阿澜也是天子不成?”
邱子晋少年时候的命运那么坎坷,说到底还不是有人在他娘出生的时候,说她将来会做诰命夫人。从此以后邱母就将这作为终生奋斗的目标,才惹出那么多?的祸端。
所以小邱对这些江湖术士无?甚好感,和刘铁齿能说上几句,也是看着往日的情分和万达的面子。
顺便一说,邱母果然是个“非常人”。
她回到歙县,在服满劳役后居然怀上了孩子,在四十岁那年“老蚌生珠”给邱子晋添了一个妹妹。
也就是因为这个妹妹,邱子晋才和邱家逐渐恢复了些联系,他可不想自己的妹妹成为第二个母亲。
“唔……”
虽然知道邱子晋这句话是在嘲讽,不过万达还是很心虚地和杨休羡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后来这个侯得权就不做和尚了……改做道士,投在了刘铁齿师父的门下,想要自学成才,算算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帝王之命。”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有钻研精神的人。
“也不知道他长得如何?难道真的非常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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