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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个唱净角儿的戏子唱道:“为人雕心雁爪,做事欺大压小;全凭诌佞奸贪,一生受用不了。某非别人,毛延寿的便是。见在汉朝驾下,为中大夫之职,因我百般巧诈,一味诌谀,哄的皇帝老头儿十分欢喜,言听计从。朝里朝外,那一个不敬我,那一个不怕我。我又学的一个法儿,只是教皇帝少见儒臣,多昵女色,我这宠幸,才得牢固。道犹未了,圣驾早上。”谢棠当即拊掌道唱得好极。
可是那个唱净角儿的根本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家,只不过是一个刚刚登台不久的小戏子,在京城里面还算是一副生面孔,并不为人所知。
当场也有许多喜欢听戏的,凭借它们多年的耳力,并没有觉得这个净角儿唱得有多好。
但是谢棠也不是不懂戏,他喜欢听福泰班的戏这是无数人都清楚的。
那么为什么他要说这个净角儿唱得好?这让很多人都产生了遐思。
全凭诌佞奸贪,一生受用不了。
百般巧诈,一味诌谀。
是教皇帝少见儒臣,多昵女色,我这宠幸,才得牢固!
这戏词,怎么这般熟悉?!
他们想着想着,不禁想到了如今那位权势滔天的司礼监掌印。刘瑾那个奸宦权监不就正是用这样的手段欺辱朝臣,把持大权吗?!
难道谢家的这位年轻公子,除奸宦之心,始终未死?
可是不是有谣言说谢家这位公子对于太监并没有什么厌恶之情吗?!如今怎么又有了这样的想法?
谢棠在福泰班唱完戏后,把早已经备好的装着金银珠子的楠木盒子递给了钱平安,让钱平安把拿过去给班主作为打赏。余下的客人们也都有赏赐。
戏班班主带着福泰班里的几个角儿和小戏子们过来道谢。等到钱平安把福泰班的众人请出去,从留园带到客院吃饭休息的时候,留园就又一次从喧嚣转变为寂静。
谢棠起身,端起酒杯,吟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灼然玉举,神姿高彻。譬如瑶林琼树,自是风尘表物。
众人起身应和道:“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众人吟唱完诗歌,都忍不住相视而笑。
朝廷的氛围日益剑拔弩张,他们也是少有这般地心胸开阔了。
谢棠道:“适才听《汉宫秋》,未免有所感怀。”
“周昙有诗云:‘不拔金钗赂汉臣,徒嗟玉艳委胡尘。能知货贿移妍丑,岂独丹青画美人。’而自从家祖父和刘、马、韩诸位大臣离去之后,刘瑾愈发得志猖狂。”
“逆瑾曾在正德元年与正德二年两次劝告陛下增加赋税徭役。伯安力阻陛下,苦苦相劝。才让陛下收回成命。”
“然而逆瑾却绝不死心,他竟劝陛下下诏,要求在外监军的宦官每人上交万金承包费,从而敛财。又在京城周边广置皇庄三百余所,夺人土地,侵民害物。”
“戴铣的死我绝不会忘记,我想诸公也绝不会忘记丹陛下的鲜血,也绝不会忘记那些舍身求法,不畏生死的人。他们的光耀映照古今,他们是我们堂堂中国的脊梁。”
“伯安的老师李宾之公。编纂《通鉴纂要》。刘瑾诬陷编修官抄写不清,构陷罪责。而后命文华殿书办官张骏等人重新抄写,给予越级升官。逆瑾党羽右迁者良多,甚至贩夫走卒、工匠杂役都能得到官职。”
“刘瑾执掌司礼印鉴,每奏事,必定会在陛下嘻乐玩闹之时。借此窃取国器。”
“各地官员朝觐至京,都要向刘瑾行贿,谓之“见面礼”。官员升迁赴任、回京述职,都要向他行贿。此外,刘瑾还派遣亲信到地方为自己敛财。”
“若是刘瑾是我大明的毛延寿,那么伯安问诸公,诸公可曾想过,若是那一日得罪了逆瑾,我辈的下场又会比昭君好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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