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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根本未料到对方会推辞,一时哑然。然而对方因为他的沉默,让之前困于梦魇中的心情再度爆发:“臣妾真的乏了。”

皇帝尚未弄清这个世界的发展方向,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反问:“朕可以再让梓童修养多些时日。只是梓童可还记得昔日我与你说过的关于满洲男儿本色的故事?”

然而这个世界的皇后对此并无印象,只想起皇上珍视的鹿羔沴毧荷包,知道他将自己与别的女子混为一体,淡淡答道:“臣妾少时听父兄说过满洲男儿的故事,也听从他们教导,至今从俭。”

皇帝同样想起,这个世界的她连鹿羔沴毧荷包都不知道,又怎会有与之暗自立约为贤后之机呢?可这荷包,若非来自皇后,又是出自何人之手?

最令他感到恐惧的是,他确实在不经意间将二个世界的她混为一体了。

按捺住心下惊疑,他似自言自语地说道:“朕在梓童心中是怎样的人?”

皇后早已睁开双眼,听到此语,敛目看着墙上烛光投出的花形残像,斟酌着说:“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天下人事尽掌握其中,但皇上不因此沉溺,励精图治,夙兴夜寐,实乃明君。更难得的是,皇上仁厚,事事进退有度。”

皇帝想听的自然不是这些,而且他已经看过这个世界的自己登基以来的糊涂事,大致能猜出她的这些话流露多少真心,但他不予置评,再次问她:“那我在舒舒心中是怎样的人?”

皇后的眼皮微微一跳,心绪再次不宁,温声道:“皇上何必为难臣妾。”

皇帝侧头看着她,无奈道:“皇后明知朕想听到的不是这些。”

感受到皇上的目光,皇后没有抬眼回望,只莞尔道:“臣妾自然感激皇上近日对臣妾的怜惜与照拂,臣妾与后宫中的嫔妃无异,同样敬爱皇上。臣妾知道三哥的事令皇上添忧,连臣妾也牵涉其中,不想令皇上为难,便自求远离多事中心。臣妾以为皇上明白臣妾的心思,今日与皇上共度佳节,心中很是感激,尤其听到皇上为我弹奏的《击鼓》,臣妾一度激动如堕云霄。可臣妾怎敢真的乞求皇上钟情,况且皇上多情,想必只是怜我富察家,爱屋及乌。皇上大可不必如此,臣妾与往日无异。”

皇帝的手微微蜷缩成拳,忍住伸手揽住她的念头,轻轻翻身侧卧,背对着她说:“是朕让你为难了。朕只想到让你助朕早日安抚宗室解忧,未曾细想。不早了,睡下罢。”

他怕再谈下去,心中那人就越发模糊。

确实是他变了。

他以前倒没发现,她坚韧和倔强的性情确实担得起舒舒一名。

第二日早朝,皇帝眼底还泛着乌青,显然是昨夜未能安寝之故。吴书来觑着他的脸色,连朝上大臣投来的眼色都不敢接,默默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朝会上,鄂尔泰经皇上授意上疏,谏议皇上纠正为政过失,释放允禵和允。

皇帝脸色淡淡,准了。

当下受到不少出身贵族、宗室大臣的反对,纷纷出列陈情。

皇帝脸色一沉,冷冷回道:“朕已决意,便交由鄂尔泰去办罢。今日便到此罢,鄂尔泰留下。”

直至午时,皇帝方才送走了鄂尔泰,对一旁的吴书来吩咐道:“午膳免了,传些酪浆与饽饽来罢。”

吴书来见他依旧精神不振,连忙喏下,却被叫住。

回头一看,皇上又是之前犯头风症目不能视,胡乱抓着眼前物事,扶额皱眉,面沉如水。

只是这一次,他未勉力提出摆驾长春宫的吩咐。

吴书来惊得向前扶住皇帝,宫人们七手八脚簇拥上来,将皇帝送至西暖阁内间床上安顿好,方才退去。

钟院判很快就到了。他细细诊脉后,又听吴书来说明经过,心中却无定论,只道是受了头风。他给皇上开了些安神的药,便退下了。

皇帝这次的头痛比上次更甚,也更久一些,足足过了三刻钟,他才隐约看清眼前物事。

他将视线从床头的西洋钟上收回,定了定神,对一旁的吴书来说:“太医怎么说?”

吴书来从旁端过宫人的茶,喂给皇上,恭敬答道:“回皇上,钟院判只说是犯了头风。”

皇帝喝了几口茶便示意其拿走,微微颔首,说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让仍在贵妃跟前的清砚回到长春宫罢。朕乏了,之后再传膳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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