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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四,乃最美的烟花三月,天罗京都的两大盛事便是陛下出游沁春园,以及六公主将近的诞辰。

这天,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从头望不到尾,在京都百姓高呼万岁的祈福中声势浩大地离开了京都城,朝远离京都几百里的昔日园林而去。

和瑾独自闷坐在辇车内,对车外百姓的盛情没有一点触动。作为天罗国的公主,她就只是个公主而已,平白得到的颂扬与尊崇是属于天罗皇室的,并不属于她。

正如她将麦穗当做一件观赏品养着一样,在百姓眼中,甚至在皇兄眼中,她何尝不是一只雕着明黄龙纹、身价高绝的花瓶呢?

与暮家的联姻正是她唯一的价值,一桩配得起她身份的买卖。

仪仗声势威严,慢条斯理地踱出城外,喧闹才渐渐远离耳畔。犹如自窒息中解放出来般,和瑾悄悄松了口气。

此经去往沁春园预计行程三日,这是和瑾最后出游的机会。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和瑾出生的时节正值一年中最美的季节,然而也是那一年天罗内乱最严重的时期。关于那些尘封在战马铁蹄下的历史,如今早已于盛世繁华中湮没,再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想去提起。

对一个昌盛兴隆的国家来说,这只是一段黑暗的足迹;对一个新落地的婴孩而言,却留下了生命与血脉的传承。

有些许燕鸣不绝于耳,生机勃勃地萦绕在绽放春意的大地上空,清风将和瑾心中积郁的灰暗慢慢吹散。她收起烦乱的心情,决定不去想那些逼到近前的烦心事,好好利用最后的机会享受出行的快乐。

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和瑾好奇地探头向外看去。只见沿路草长莺飞,好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比起皇宫里栽植得体的花圃,那些散布在山道广野的野生花木娇态可掬,更显无拘无束,恣意狂纵。

和瑾被眼前的春光吸引住,不禁入了迷。怪不得盛青和柳絮都喜欢游山玩水,这大千世界多美啊,远非她所住的花笼所能比拟。

温暖和煦的阳光洒满大地,和着微风拂在面上,说不出的舒适。和瑾心情愉悦起来,抬手将车帘掀得更高,尽情欣赏满目艳丽的春_色。然而视线不经意间,却落在了车辇边策马而行的少年身上,许久没有移开。

他挺直的脊背看不出一点受刑痛苦的痕迹,双手漫不经心地握住缰绳,目光平视远方。算不上高大的身影随着马儿的颠簸而轻微晃动,但始终以岿然不动之姿稳坐其上。扬首挺拔的姿态更是让人恍然有种错觉,仿佛面前的人根本不是一个浑不知事的少年,仿佛他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大的力量,足以让他睥睨众生……和瑾本想唤他的名字,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与他之间的距离非常遥远,遥远到她只能抬起头仰望他,却不能接近他分毫。

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和瑾不知它从何而起,亦不知为何而生。她有些仓皇地放下车帘,厚重的帘布刹那间阻隔了车外明媚的阳光,也阻隔了他们之间若远若近的距离,一股莫名的恐慌便浮了上来。

他会离开她,在她注定要嫁给别人之前。

可原本不就是如此吗?……宁瑞说他的心不在这里,也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停留,他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浮萍。

这些和瑾都明白。可是她不甘心。

“公主?”车帘外那个熟悉的声音靠近轻声唤道,和瑾甚至可以想象出他略带头痛的讨好笑容。

重又掀开帘布,他果然一脸懵懂,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似的,幽深的眼眸无辜地看着自己。

“您不舒服吗?”即恒试探地问。

和瑾斜了他一眼,想来方才自己的失态他尽数看在眼里,但他为什么不肯回应?哪怕是回头看自己一眼?

“你的伤好些了吗……”憋了片刻,和瑾最终还是更关心这个。

即恒闻言微微一笑,笑容舒爽,丝毫看不出勉强:“多谢公主关怀,卑职的伤势没有大碍。”

和瑾一眨不眨地凝视他,确定他没有逞强才稍微放了心。说起来,这家伙皮糙肉厚的甚是耐打,就是肋骨断几根都照样活蹦乱跳,她干嘛要这么关心他啊……

倏然间又想起昨晚的事来,和瑾蓦地感到一阵气血上涌,脸颊顿时红了起来。

见她忽然低下头默不吭声,即恒勒过马缰,诧异地凑过来:“公主您怎么了?若是身体欠佳一定不要瞒着,宁瑞不在……”

和瑾突地抬起头,眼波流水般转过即恒脸颊,轻吐粉舌舔了舔丰润饱满的下唇,道不尽的风流戏谑之意尽显,眼里满是笑意。

即恒猝不及防对上这极尽挑逗意味的一招,蓦地呆住了。刹那间,他直起身别过视线,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和瑾却清楚地看到红晕直从他的脖颈一路蔓延到耳根,在和风旭日下无处遁形。

匆忙放下车帘后,和瑾躲在辇车里偷笑,心里犹如乐开了一朵花似的,砰砰跳个不停。原来她真有那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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