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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润的三月,樱前线与逐渐回暖的气温一路高歌猛进,雄赳赳气昂昂地推进至关东地区。

大片的粉白花朵将漆黑的枝干遮掩其中,红白相间的东京塔静默地矗立在远方和煦的微风里。

聚集了超过三千八百万人的【大东京地区】,拥有着全世界数一数二复杂的电车系统与精准的时刻配置。此一设施,不仅让东京人日复一日地过着十分规律的生活,同时,也让每天的早高峰时期,变成了恐怖的人间炼狱。

难得来东京一趟的最鹤生几乎是从早高峰的电车上挣扎着挤下来的。

少女来不及整理好被扯乱的长发,狼狈地用双手撑着膝盖,猛地往被挤瘪的肺里吸上一大口气,这才把已经被挤得快离体的三魂七魄给吞了回去。

电车车门即将关闭的提示音铛铛响起,在赶车的上班族听来莫过于阎魔大王的催命铃。

还没站直身子的最鹤生忽然感到一阵风从身边刮过。

她本来没打算回头去探个究竟,但还是没有抵挡得住好奇心的驱使,扭头看了眼刚刚差点撞到自己的那个冒失鬼。

噢,订正一下量词。

准确地说,应该是“那两个”冒失鬼。

对母胎单身狗而言,有什么比早起傻一天的清晨见到一对手挽手的情侣更糟心的事情吗?

答案是没有的。

更何况这还是对男的小帅女的也俊,出门聚会还很有可能会被朋友们吹捧成“你们可真是天造地设”的情侣。

如果清濑最鹤生是个合格的FFF团团员,她就应当在此时此刻幸灾乐祸地在心底啐上一口。

但好在,她既不知道FFF团所为何物,也不晓得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的道理。在刚从宫城县南下赴京的她眼里,东京的不少东西都是新奇的。

——眼下特指面前的这对情侣。

车厢空间有限,最鹤生的离开正好腾出了最后一点点空隙,那对不知为何清早起来给自己找刺激找麻烦乘坐满员电车的情侣,自然也只有一人挤了上去。

于是此番种种,便催生了最鹤生面前这幕,宛如牛郎织女洒泪离别的悲情场景。

不同的是隔在他们中间的不是银河而是站台,棒打这对鸳鸯的也并非王母,而是车站的工作人员。

情侣中的男方拼命想挤上电车,但是车门即将关闭,他的行为无异于找死等同于自杀。

比起秉着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我今天一定要跟我女朋友挤上同一趟电车”的青年小伙,显然更富有人文情怀与职业精神的工作人员死死搂着他的腰以防惨剧发生。

但也许是车门制动的机械声或者求生的本能给了这男的回了点智,他骤然清醒过来,认命一般地停止了不断被迫原地踏步的动作,被身强体健一拳估计可以打死熊的工作人员搂在怀里只得伸出手,朝着自己同样伸手想要拉住他的女友大喊:

“等我!等我!”

“我马上就会追上你的!在我找到你之前,一定要等我啊!”

“绘里——!!!”

一旁看戏的最鹤生:“…………”

她呆滞地看了眼刚与恋人经历生离之痛的青年——他正趴在车站工作人员的肩上哭泣,便忍不住想:

你让你女朋友下车,大家一起手牵手等下一趟电车难道不好吗?

CityBoy,真是怪讲究的。

…………

按照学校官网上标明的地址,迷路找路总历时三小时,最鹤生终于在中午日照当头前找到了帝光中学的所在地——从校门口达到多摩川需步行三公里,附近还有不少其他初高中。

这一带的学校共通点是每年都能在某一项或几项高中生的课外活动项目比赛中拿下斐然的成绩,且入学偏差值高、升学率高。

对于没有体育特长的学生而言具有同等吸引力。

再过十多天帝光中学才正式开学。此时校门里外清清静静,只有一只老大的乌鸦和三两只麻雀在围墙上蹦跶。

保安坐在门卫室里打着瞌睡疏于职守,最鹤生在校门外转了一圈,还是没有选择偷偷摸摸地潜进学校。

俗话说学生与学校的感情只存在于一年级刚入学的第一个星期,度过了这段激情岁月,剩下的两年多就会自动转变为煎熬的七年之痒。

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这所学校的学生。与其现在就开始过上我与学校相看两生厌的日子,不如都给彼此保留一点微薄体面的神秘感。

离开帝光,最鹤生跑到了一公里外的宽政大学。

她没有立刻停下来,而是一边放慢速度在原地踏步,一边打开手机看了眼秒表,时间刚刚过去四分整。

四分整跑完一公里的路程——这个用时对于许多纤细的JK与女大学生们而言,无疑足以令她们落下又痛又恨的泪水。

毕竟要是走上街头随机拦下一位女性路人向她询问“这位朋友,您喜欢跑步吗?”这样的问题,一百个姑娘里大概会有九十个用她们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表达自己对此项运动的深恶痛绝。

然而实际上,最鹤生也是那九十个对跑步深恶痛绝的姑娘之一。她能在跑完一千米脸大气不喘,不过是因为会经常陪自己热爱跑步的哥哥出去晨跑而已。

最鹤生姓清濑,全名清濑最鹤生。

她名字的发音其实与“五月”相同,不管听起来还是写起来,原本都应当是个充满夏天味道的好名字。

意外发生在她亲爱的老父亲去办理出生证明,工作人员按照流程说了句“请确认一下令爱名字的拼写与汉字是否正确”的那一瞬间。

这位年近而立已为人父的男人的中二之心,不明何故忽然熊熊燃起,最终给自家女儿挑了这么个由三个不怎么常用的汉字组成的名字。以实际行动诠释了何为“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最鹤生小时候为了名字的事情哭过好几次。

倒不是觉得不好听或是她为自己的名字感到羞耻,而是因为自己的名字过于难写,笔画繁多。

她在考卷上写完自己名字的时候别人甚至已经开始审题了,更不要提被老师惩罚誊写自己名字一百遍时流过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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