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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人是在上幼稚园之后才明白“喜欢的东西如果不紧紧抓在手里,马上就会被别人抢走”的道理的?

至少宫侑是在这之前,在绝大多数同龄人还没理解何为“争抢”之前,就已经与自己的孪生兄弟在母亲子宫里展开抢夺营养的斗争了的。

起初在父母备孕的阶段,所有的东西都只准备了一份。谁也没想到去医院检查出来的结果居然是一对双子,而且还是两个男孩子。

接着兵荒马乱的,他们的父母又把第二套的衣服摇篮奶粉买齐了。还把旧屋卖出,换了个更宽敞的大房子。

他们以为自己做到了最充足的准备,但事实是作为一对新手父母,仅凭他们当时全部的人生经验,尚不足以将一对健康活泼、哭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的的新生儿照顾得面面周全。

于是在大概是连话都还不会说的年纪,宫双子便已经知道了该如何将父母的注意力从对方身上抢过来的方式,以及得到父母关注的重要性。

同卵双胞胎是很神奇的存在。

尤其是肖像到连父母都无法很好区分他们的同卵双胞胎,更是稀奇。

甚至在他们六岁前,宫夫人都不敢给他们穿错衣服,因为害怕喊错名字,从而影响他们的自我认知。

父母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悉心呵护他们。给予他们爱与物质,甚至很少将他们放在一起比较。

然而纵使如此,养出来的小孩却不知道为什么与温驯相去甚远,还仿佛他们是两匹不知温饱为何物的狼一样。

彼此与彼此之间的胜负心强得,说出去可能都会让人以为输了的那一方就要不给饭吃似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老实说,宫侑与宫治的父母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每次他们问宫侑宫治,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兄弟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们都会异口同声地扔来一句:

这不得问你们吗?为什么我偏偏和宫治/宫侑是双胞胎呢?

“竞争”一词贯穿了宫侑之前的十六年。

如果他们没有对方的话,活得说不定会比现在更快乐一点——至少他们不用到了十六岁也依然还住在同一个房间,同用一个衣柜,甚至睡在同一张上下铺的床上。

如果不耍一点小聪明,或者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宫侑能够拥有的——至少在他们分开之前——他能够得到的都只有“必须与宫治分享的东西的另一半”。

明明只是比别人多了个比自己晚五分钟出生的弟弟,就连拥有一个只属于他的、完完整整的、不会被切成两半的生日蛋糕的理由都被剥夺了。

因为在父母眼里,他们的孩子更多时候是“宫侑宫治”,而非“宫侑”和“宫治”。

唯独在这种无论如何都要跟宫治分享的时候,宫侑会想:

去他妈的双胞胎。

他为什么就不能和宫治差个一年几载?

从小他就知道,只要一直大哭不停,他不仅能抱着他们都喜欢的小熊玩具多玩一会,还能在老爸的肩膀上多呆一会儿。

而如果回到开头的那个话题。

第一次让宫侑明白“喜欢的东西不紧紧抓着就会被其他人抢走”这个道理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出生只相差五分钟的亲弟弟——宫治。

宫治的食欲似乎从小就比宫侑好那么一点。对于自己的胞弟对食物有种天然的成迷的执念,宫侑虽然不解,但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毕竟即使是双胞胎兄弟,他们之间也该有点区别。

然而这也不代表宫侑会大方地将自己喜欢的零食让给宫治。

双胞胎真正的年龄差距只有五分钟,要让只比弟弟早出生五分钟的哥哥恪守礼让的良好品质,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明明都是相同年纪的小孩子。

反观宫治呢。

宫治是没有这些烦恼的。他总是活得比宫侑潇洒那么一点。

而用宫治的话说,是宫侑自己心眼太小了。他哥哥的脑子全用在了排球和记仇挖苦上。

前者是热爱的天性,后者是与生俱来劣根性作祟的产物。

少了其中一个,都不可能组成此时此刻人们所见的宫侑。

有这么一位胞兄,自然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所以宫治不常与宫侑争抢东西,否则宫双子的“美名”估计会在他们进入高中排球届之前传遍整个大阪商圈。

不过比宫侑性格更加沉稳一点的宫治,也不总是无辜的。

而吃独食的快乐,也不是那些独生子女们能够感受得到的。

“妈妈以为你把布丁放在那里是不吃的意思,就给我了。”

某日以一人之力消灭了两份布丁的宫治如是说。

会出现这种意外,追根溯底,是上层分配出了问题。

但宫治是真的不知道宫侑不想吃布丁吗?

当然不是。

从出生之前他们就一直呆在一起,说起宫双子对彼此的了解,大概连父母都会自愧不如。

然而即使如此,宫治也还是接过了妈妈递给他的那份“宫侑不想要的布丁”。

他吃得好快乐好开心,甚至在看到宫侑生气的脸之后更加想笑了。

“所以谁让你自己把布丁放到一边去的。”

他一面说着风凉话,一面舔了舔嘴角,好像还能尝到焦糖的甜味。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说明知道会迟到,比宫治先起床的宫侑也不会喊自己的兄弟起床,而是选择自己一个人跑去学校。

再比如说即使发现了宫侑作业没写对地方,宫治也不会告诉他,怀揣着幸灾乐祸的心情,他会等到第二天到了班上看宫侑被老师罚去重写。

还有期末考试之前宫侑也从来不会当着宫治的面复习,甚至会在宫治挂科需要补课时骂他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耽误排球部的训练。

有个比自己更加优秀的兄弟,而被说成“稍显逊色”,真的是一件非常非常让人不爽的事情。

所以你看,即使没有父母施加的压力,竞争也的确是存在的。

因为外人可不会像父母一样顾及他们的情绪和自尊心,而他们也不可能一辈子都龟缩在家里。

偶尔宫侑也会想,自己应该感谢宫治。

虽然他又懒又贪吃,但如果没有他,自己大概也不会将这种强横不讲理的作风贯彻落实到底。

毕竟讲道理有什么用啊。

讲道理就能让宫治与他兄友弟恭?

讲道理就能让部里总想偷懒的家伙大彻大悟?

讲道理就能让学长前辈乖乖从正选的位置退下让位给他们?

别开玩笑了。

这世界上如果真有那么多东西是能通过讲道理,就能像圣诞老师派发的礼物那样,被安安稳稳地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那才有鬼来了吧!

好东西都是靠自己争取(抢)来的。

更何况是喜欢的东西。

最鹤生当然是能算在“喜欢”范畴里的。

至少她好看,还不招人嫌。

光这两点,她就能打败曾经和他告白过的百分之九十九的女生。

然而她现在快哭了。

宫侑可不懂什么是怜香惜玉。

他讨厌女孩子哭。她们哭起来很烦——即使这话是弄哭她们的他没资格说出来的,他也是要说的。

“……啧。”他干涩地抽动了一下嘴角,将放下高举的手臂,“急什么?不就和你开个玩笑?”

关西腔软糯,被拖长尾音之后跟放在火上烤过的年糕一样,掰开之后能拉丝,白味的都还能回甘。

最鹤生瞪着他,像是在质问他,你刚才那副混蛋样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宫侑蹲下.身,将尼拉放到地上。

一米八的少年蜷在原地,伸出手挠了挠尼拉的下巴。刚才还腿软哆哆嗦嗦的尼拉瞬间就恢复了精神,还亲昵地冲宫侑叫了两声。

一点都不带记仇的???

傻狗!!尼拉傻狗!!

最鹤生快步冲上前把尼拉抱了过来,防贼似的倒退了好几米远。

在她与宫侑拉开一段距离之后,转过身拔腿就往竹青庄的方向跑。

宫侑看了眼被慌不择路的最鹤生遗弃在旁边狗粮狗玩具,哦,还有她的书包,

凭他对她的了解,站在这里等总是能等到她回来的。

但如果他现在走了,这堆东西会不会被人捡去或者当成垃圾清理掉,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

最鹤生晚归还抱着一条狗回来这件事,完全有资格入选灰二年度惊吓排行榜的前三。

他也顾不上这狗是她从哪里捡回来的了,二话不说就从榻榻米上站起来,跑到自己的房间里把洗浴用品拿了出来准备带最鹤生去澡堂洗澡。

尼拉被灰二塞给了刚洗完澡的岩仓雪彦,对方惨叫一声。

最鹤生连忙告诉他自己已经带尼拉去过宠物医院检查,还去洗过澡了。

它现在是一条干干净净的小狗,但灰二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你要是今晚因为那条狗过敏了,我明天立刻就把它送到动物收容所去。”灰二气得开始说胡话,他把装着毛巾沐浴露洗发水的脸盆往旁边一放,从电视底下的柜子里拖出医药箱,在里头翻找,“过来,把药吃了。”

本来在旁边看竞答节目的坂口洋平识相地关小了声音,抱着尼拉的岩仓雪彦也没有继续大呼小叫。

最鹤生老老实实地把灰二递过来的两片药吞下。

见她吃完药,看起来已经把神经紧绷到快要断掉地步的灰二终于松了口气。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惊慌了,最鹤生现在撵猫逗狗应该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摸一下就身上红一片……吧!!!

灰二揉了揉额角:“我该提醒老妈带你去查过敏源的……你最好祈祷鹤汤这个时候还有柚子浴给你身上消毒。”

鹤汤是一家澡堂。最鹤生每天从公寓来竹青庄的必经建筑之一。

年纪比宽政大学稍小。灰二是那里的常客,常到什么地步呢,大概是赊账老板也不怕他跑路的那种。

最鹤生一直有点抗拒去鹤汤泡热水浴,哪怕他们家的浴池很干净还总是会根据时节更换泡汤的东西。

但鹤屋的名字里有个鹤字。

总让最鹤生感觉自己要被做成一锅汤。

“可是没有换洗衣服……”最鹤生小小地挣扎道。

“我等下回你公寓帮你拿——你书包呢?”

最鹤生:“…………”

对哦,她书包呢……

她把书包一起放到装尼拉的箱子里,然后……

“扔在路上了……”

“……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也扔路上?”灰二仿佛脱力一般抹了把脸,“算了,给你送完衣服之后我再找,你自己先去鹤汤等我。”

说完灰二就拿着钥匙串和手机出门了。

最鹤生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她很久没惹她哥哥这么生气过了。

她拉开自己的衣袖看了看,手臂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过敏的迹象。

“最鹤生!过来过来。”

灰二虽然人已离开,但余威尚在,岩仓雪彦压着声音,冲她招了招手。

他把怀里的柴犬抱起来一点。

尼拉看起来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它还是一条很需要睡眠的小狗,对人却一点戒心都没有。岩仓雪彦刚才就抱了它这么一会儿,它就已经能安然地倒在他怀里打瞌睡了。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岩仓雪彦问。

“尼拉。我和同学从巷子里捡到它的。”最鹤生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你对猫狗过敏?”

“小时候过敏过。”

“你……有爱心是好事,但是过敏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不怪你哥那么生气啊!”坂口洋平想起灰二刚才那张唰地一下就急红了的脸,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差点以为灰二要喷火了。”

要不是灰二刚才一直堵在起居室门口,坂口洋平还真想夺门而出以免被他的怒火波及。

“巧了我也是。”岩仓雪彦摸了摸尼拉香香软软的绒毛,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去鹤屋。”

“咦?”

“咦什么?”岩仓雪彦伸手戳了下她的脑门,“灰二估计都被你气傻了,不然你以为这么晚了他会让你一个小丫自己出门吗?”晚归记大过一次,没查过敏原不打招呼就捡狗子回来记大过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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