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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宸嗓音低缓动人,在逼仄的空间内格外清晰。最恶劣的话他用最平静的口吻说出口,像是在陈述事实。
他语气中的笃定不似作伪,也不需要作伪。
他真想动真格了,一开始就这么做了,哪还需要等到今天。只不过,他真没必要跟一个小丫头较真。
太跌份了。
显然这话极度刺耳,温乔面色微变,被他惹得发毛。
就在他以为她会甩脸色走人,或者一巴掌摔过来的时候,温乔“哦”了一声,从上而下注视着他。
“那您脸可真够大的,我以前还没真看出来。”
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破口大骂,她就这么含讥带俏地凝视着他。
像是无声地谴责,或者不服气。
“你也挺能耐啊,”顾景宸懒懒散散地垂着视线,反唇相讥,“职场变数本来就多,你打算每回失利,都愤怒地拽住个人撒气?”
他话里的讽刺分明,“你不是心理专业的吗?”
“首先,微表情研究还没神化到知道您心底每一个字的地步;其次,我主修的是临床心理学和心理治疗学,不是变态心理学。”
温乔冷笑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道,“您这种,不在我研究范围内。”
“还有,我不是对无功而返感到愤怒,”温乔沉着脸色抿了抿唇,“我是觉得可笑。”
温乔在他的注视下,同样一瞬不瞬地回视他,态度依旧很坚决。
“我看过数据评估,行业内的专业咨询师给出的数据已经是极限了,致远科技设计的领域绝对是竞争对书的短板,业务能力也是更胜一筹。我不相信荣顺科技在短时间内能突破技术超越致远。”
温乔唇角的笑意泛着冷,“所以,在此情况下,贵公司——哦不,贵友公司能做出这种决定,他的脑子是被门挤了吗?”
顾景宸看着她伶牙俐齿的模样,不着痕迹地牵了下唇角。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种感觉。
也许她有能力沉着应对各种挑刺和质疑,也有本事见招拆招你来我往,她擅长真刀真枪。
可惜她绵里藏针的本事修炼不到家,总学不会说话圆滑的艺术。
一直沉默着听她把话说完的顾景宸,只吐出了三个字,“就这些?”
温乔有些发懵,被他的淡淡然弄得有些底气不足,“这些还不够吗?”
顾景宸依然温雅地笑,也没斟酌该不该说,直接慢声道,“荣顺科技派了个女代表,私下约谈,刚刚就在华融,这就是你要的原因。”
顾景宸联想到裴砚,在这种损失利益不大的情况下,千金换美人一笑,他还真干得出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挺认同温乔的观点:
裴砚这种行为和脑袋被门挤了没有本质差别。
“那又怎——”温乔话说到一半,声音卡在了喉管里。
她回想起自家哥哥当时欲言又止的神情,和隐晦的不满,反应过来了他意味深长的话。
他话没说透,温乔已有三分懂。
温乔涨红了脸色,瞪了顾景宸一眼。
“荣顺开出来的条件是不比致远,但只要不是压倒性的实力,没有什么筹码是不能推翻的。”
“啊,对,我明白,”温乔窘迫又不适了半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对这种事,你应该很上手。”
温乔想想在机场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就露过一次面,并没出现在他身边,看样子不像是女朋友。
她自动把这裴砚和顾景宸,归为一丘之貉。
“……”顾景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事实证明,他白费口舌。
这小丫头不仅不会领情,还会明里暗里用尽各种词汇让人上火。
顾景宸深邃漂亮的桃花眼藏在镜片后,眸色淡寂,背后有潜藏暗涌。
温乔对上他幽深的视线,无端地心里发怵。
他微微一动,温乔警惕地直起身来,往旁边躲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覆上车门把手。
——要跳车跑的架势。
“我发现你这人真挺有意思的。跟我挺横。”顾景宸轻嗤了一声,他自上而下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补了句,“横完了还怂。”
温乔面上一僵,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温乔横了他一眼,“你不是赶时间吗?我现在可以不打扰你了。”
她的手搭上了车门把手。
“已经迟到了。”顾景宸略微嘲讽地翘了翘唇角,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倾身,按住了将开的车门,“既然如此,谈个你感兴趣的话题。”
他倾身时,西洋杉木的淡香缠在她的鼻尖,灼热的气息掠过脸侧。
很轻,也很痒。
温乔后背僵直,整个人顿住,“你想干嘛?”
虽然知道他只是按住车门,没别的意思,他也很快拉开了距离,但是在逼仄的环境中,氛围被晕染得太过暧昧。
顾景宸冷淡地睨了她一眼,“你不是想要华融的项目吗?”
“我要你就给吗?”温乔纤眉一挑,“有条件吧。”
温乔见他并未否认,轻笑着偏了偏头,“那这样的话,我的分数,你应该也能给我改回来吧?”
“坐地起价?”他的眸色沉了沉,“骨气呢?”
“这叫审时度势,谢谢。”
温乔对他口中的“骨气”嗤之以鼻。
“理论上不可以,我也不会为你违反规则,你上节课就是零分。不过,可以修改规则。”顾景宸唇角的弧度一顿,“我可以记录三次成绩,考多少看你自己。”
“啧,无商不奸,说得就是你。”温乔拍拍手,果断利落地拉开了车门,“只是太可惜了,我拒绝。”
她拒绝得这么干脆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顾景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生动娇俏的眉眼,忽地笑了笑,“你不问我什么条件?”
“不、感、兴、趣。”温乔皮笑肉不笑地咬着字,“我对衣冠禽兽开出来的条件,一辈子都不会产生兴趣。”
她太清楚面前这个人了。
他顶着一张俊秀斯文的脸,骨子里张扬着恶劣和轻慢。
他远没有面上那样的温和良善,只是伪装得滴水不漏。所以问都不用问,他开不出什么正经条件。
而她温乔,一辈子都不会在明知是陷阱的情况下,还要上赶着自取其辱。
温乔刚一起身,手肘被他扣住,整个人在没防备的时候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回了车后座。
他的手掌卡着她的手肘,唇角的弧度勾得深了一些,把她锁在了座椅上。
“温乔,我提醒你。”
顾景宸扫到她稍怔的模样,深邃的眼眸含着笑意与她对视,“别乱说话,说不定会应验在自己身上。小心玩火自焚。”
温乔呼吸一窒,心尖颤了颤。
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猛地推开了他,从他车上跳了下去,一连退了好几步。
“神经病。”温乔的面色有些难看,撂下一句,转身就走。
落荒而逃。
她现在一刻都不打算跟他待下去了。
顾景宸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背影,忽地勾唇笑了笑。司机在后视镜中扫到,他已经收敛了视线,“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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