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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寻是在听到一声巨响的时候冲进森鸥外的办公室的。

刚装修好的顶楼房间铺满了厚重的地毯,一正面墙壁都被做成了能俯瞰横滨的透明玻璃窗。

新上任的黑手党首领坐在房间中央的一座华丽大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致的看着离自己不远处那个被束缚住手脚的少年。

离太宰治与中原中也开始吵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分钟了。

“好了,到此结束吧。”森无奈地拍了拍手,示意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家伙停一停,“明明才只见过几次面,你们的关系居然已经这么好了吗。”

“哈?”

“哈?”

原本争吵着的两人异口同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敢置信,又因为跟对方发出了一样的音节而同时互相嫌弃地挪开了对视的眼神。

森鸥外示意兰堂先离开,他推辞了一番之后解除了异能,连带着拘束着中原中也的亚空间也随之消失了。

兰堂是一个奇怪的人,在明明还不算太冷的时候就已经裹上了厚厚的保暖服,脖子被围巾紧紧包裹,连头上也戴上了耳套。

三人目送着兰堂那犹豫的背影,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房间。

“那么该进入正题了。”森鸥外带着白手套的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轻点,先看向了天花帮,然后又依次看向了太宰治跟中原中也,最后将视线放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中也君的话,有想加入黑手党的想法吗?”

森鸥外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下一秒便被一阵轰鸣打断了。

特意用能够抵挡住枪击的材料装修而成的房间地板变得粉碎,碎石从中原中也的脚下被震到半空,然后又徐徐落下,发出脆响。

被要求站在门口守卫的秋叶寻推开了大门。

“怎么——回事?”他的目光在三人之间扭转,最后停在了被中原中也踩碎的地板上。

一瞬间想了很多,但是大多数都是自己悲惨的吃着酱油配鸡蛋泡饭的、眼神都死了的秋叶寻:“喂,Cyb,你知道为了把这里装修得有排面一点,我们省吃俭用了多久吗。”

森鸥外发出叹息,觉得自己要给名义上的“女儿”好好安排一下关于谈吐的课程。他无奈的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请不要在这种时候揭开我们面临的窘境。”

不过即便如此,在面对中原中也带来的巨大压力之下,森鸥外与太宰治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仿佛刚刚发飙的并不是一个武力值强大的人,而只是一个毫无威胁性的泰迪熊。

回过头的中原中也狠狠瞪了一眼秋叶寻,在看到他茫然的表情之后又狰狞着脸转向森鸥外的那边:“这种混账话你也说得出来?你该不会忘了你们黑手党在以前的所作所为了吧。”

秋叶寻挑眉,在探头出去看了看门外无人之后迅速的溜进房间,绕开满地碎屑走到了森鸥外的旁边。

关于“所作所为”,他是知道一点的。

那是关于已经死去的先代的故事。不论是一个顽皮的少年将先代的车子上涂鸦被赶尽杀绝,还是某个聚合住宅里的所有住户都被投毒致死,只因为传言里敌对组织的干部有一点点居住在里面的可能性,这些事都在森鸥外上位之后被统称为“先代的暴走”。

那段时间这条街上都充斥着血腥味,因为先代下发了一条通告,凡是对港口黑手党恶言相向的人一律都将被处以死刑。

于是,无论是真的有人对这条通告不满,还是只是恶意的想要报复,被处刑的人至少有上千人。

这就是暴君,若有反抗或是异议,便逃不开一死。

在这种情况下,森鸥外“接手”了港口黑手党,将暴行停止在了一个黎明前夕。

可是外人是不会管暴君手下的死士是否换了主人的。

森鸥外明白这点,所以对于中原中也的态度并不感到意外:“可是如今那个被我看着死去的先代又出现在了别人的视野里,不安的羊之王一定会去确认这条流言的准确性的,不是吗?”

中原中也没有马上回答,他皱着眉头看了眼低头不语的秋叶寻与面无表情的太宰治,然后说道:“这并不是你能随意指使我的理由,外面那条流言你一定也听过,关于先代的私人医生谋杀了先代,然后传位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医生——在这个家伙的面前。”

房间的温度骤然降低了好几度。

“没错,先代是我杀的。”森鸥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他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渺小到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一样,连语调都无比平稳,“用手术刀将喉咙割断,伪造成了病死的样子。”

“那又如何呢。”

中原中也的喉结滚了滚,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了正打算阻止森鸥外将这件事讲出去的太宰治:“······”

“我收回刚刚想要你加入黑手党的话。”森鸥外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作为交换,我们正在追查的先代的复活以及你所追寻的‘荒霸吐’明显是同一件事,与我们交换情报的话,双方获利,你觉得呢。”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森鸥外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如果与羊之王成为对手的话,黑手党肯定也会伤亡惨重的吧,那如果对中也的伙伴,‘羊’的所有人下手,会如何呢?”

束缚住中原中也手脚的铁链瞬间碎成几截飞了出去。

中原中也踏碎了脚下的地板,原地起跳,只一瞬便将自己与森鸥外的距离缩到极近。

然而下一秒,他的拳头便停了下来。

秋叶寻向前走了一步,面露严肃的挡在了森鸥外的前面,而站在他侧面的太宰治则是笑眯眯的从怀里掏出了手机。

“中也?!是中也吗?救救我们!你在黑手党那里的对吧!”

电话里传来了一阵年轻的声音,秋叶寻侧耳辨认了一番,确定是从前见过的中原中也的同伴的声音。

他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太宰治。

“基地被包围了——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做点什么的对吧!就像从前一样——”

声音戛然而止。

太宰治按下了按钮,通话被切断了。

中原中也的身体在颤抖,他收回的手放在身体两侧,涨红了眼睛看着秋叶寻:“Nora!?”

秋叶寻立马抬起双手比了个投降的姿势:“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身后的森鸥外笑了笑,他耸了耸肩,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神里充满了说不清的情绪:“毕竟‘羊’里除了你之外,全是一群连枪都拿不熟练的普通孩子。”

“混蛋!”中原中也愤怒的低吼。

森鸥外的笑意收了收,确认了中原中也无奈妥协之后开始往下布置。

“诶?我不去吗?”

“我绝对不要跟这种家伙一起!”

“哈?!你在说什么鬼话?!”

面对森鸥外口中的中原中也与太宰治搭档的安排,三人同时喊了出来。

“不要同时一起喊——”森鸥外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一起的话果然还是一个人比较好。”

“你是在找揍吗!”

“所以说我不去的话他们俩真的会打起来的。”

在三个人的噪音污染下,森鸥外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的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先安静一会,然后开始解释:“中也需要一个监视他行动的人,而太宰作为黑手党的人问起话来相对不方便,当然,最重要的原因······”

太宰治跟中原中也一同看向森鸥外,等待他接下来的答案。

然而那句话在森鸥外的嘴边转了转,很快又被吞了回去,他只是微笑,看了眼秋叶寻之后将食指束在了嘴前:“秘密哦。”

两名少年发出了不愉快的声音,并在互相挤着对方想要阻碍对方动作的情况下一齐走出了森鸥外的办公室。

“我没有任务吗?”秋叶寻看着注视着他们背影的森鸥外问道。

如同暴风雨过去之后的宁静充斥在这个房间里,森鸥外看向了窗外,阳光将他的眼睛射得发亮,他的嘴角挂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留情面。

“寻,离太宰远一些吧。”

“什么?”

一时之间,秋叶寻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只能呆呆的注视着森鸥外的侧颜。

“钻石只能用钻石打磨。”

“寻,不要成为让太宰治变得柔软的东西,他与中也将成为我手中的利剑。”

森鸥外仰起头,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位老者的面容。

夏目老师,您对我和福泽大人说过的那句话,就由我来验证一下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秋叶寻的手紧了紧,他垂下眼帘,莫名的烦躁感开始上升。

窗外偶尔一只飞鸟经过,森鸥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它的身影消融在横滨上方的天空中。

“你的目的地不是横滨,迟早要往前走的话,就请不要妄想将太宰带走吧。”森鸥外的语气有些冷。

这好像是第一次听见森鸥外用这种如同面对敌人一般的语调向自己说话。秋叶寻意识到,面前坐着的人并不是单纯的森医生,不是林太郎,也不是他的“爸爸”。

森鸥外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这是港口黑手党在向自己发出警告。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

“太宰治不是我能带走的,而你也未必能留得下他。”

“这是威胁?”

“不,单纯的放狠话环节而已,爸爸。”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茉莉酱。”

————————

距离秋叶寻怀里抱着野猫,被森鸥外强行带到了“福泽大人”面前开始学习剑术,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月。

一个月的剑术修习终于在福泽谕吉皱起来的眉头与严肃的表情里结束了。

相当威严的中年男人每天都会坐在院子里,就算闭着眼也能用耳朵捕捉剑划开空气的声音,从而得知秋叶寻动作中的破绽。

沉默寡言的男人饮下秋叶寻递上的热茶之后闭上了眼,在秋叶寻告辞的道别声中点了点头。

“这一个月来多亏福泽大人的照顾了。”

“路上注意安全。”

福泽谕吉放下杯子,目送着秋叶寻的背影。

他看了看庭院里被当作靶子的稻草人,接近一两米粗的木桩,在一个月的特训之下已经被砍得破破烂烂的了,而稻草人胸口正中心的地方,那里有一道最深的印记。

一阵风吹来,稻草人被吹得摇了摇,最后,在一阵轰鸣声之中,破烂的稻草人与它身后的巨大木桩被拦腰折断。

一个月的时间便可以训练到这样的效果吗?

福泽谕吉的眼神黯了黯。

不过这一切都是秋叶寻没有看到的,他带着临走前福泽大人赠送的长刀回到了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上。

一个月,原本杂乱的街道已经被整治得井井有条了。

秋叶寻是在黑手党大楼的地下通道里碰到太宰治的。

那条又长又昏暗的紧急避难通道里,太宰治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在森鸥外的身边,他的左脚受了伤,正包着一层绷带悬在半空中。

一月未见,站在地下通道入口的秋叶寻脚步顿了顿,最后在回荡着皮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中,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太宰治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又变得深邃了一些的眼睛低头看着秋叶寻,他眼里闪着些细碎的光芒,张口做着“好久不见”的嘴型。

“回来得正好,”森鸥外意外地看着他手上提着的拿把刀,在想到了什么之后脸上露出了些许嫉妒的表情,“啊,真是过分啊,我都没有收到过福泽大人的礼物呢。”

秋叶寻也配合着笑了笑,将视线从太宰治的脸上收了回来:“你要是用刀的话也可以问福泽大人要礼物。”

“那还是算了吧。”森鸥外撇嘴,他的拳头拍在自己的掌心,“既然你来了,也一起来做一个见证吧。”

“什么?”秋叶寻跟在了森鸥外的身后,与太宰治并肩走着,然后在森鸥外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摸摸的冲太宰治挤了挤眼睛,做了个鬼脸。

森鸥外没有回头,却深深的叹了口气:“好好听我说话啊。”

“我知道了。”

“见证太宰与中也加入黑手党哦。”

秋叶寻愣住了。

他的脚步声从三人中间脱离。

黯淡的白炽灯将他的影子拖的老长,不明所以的太宰治也停了下来,侧过身子歪头看他。

“今晚的聚会就是为了欢迎他们的加入,”森鸥外笑了笑,“寻,我将他留下了。”

是吗。

秋叶寻低头,神情隐藏在厚重的阴影之下,他赶在太宰治发问之前迅速调整好了状态,大步走回了森鸥外的身后,扬起与往常一样的笑容。

“爸爸真是厉害呢,我还以为Cyb肯定不会加入的。”

“这个可是太宰的功劳。”

“诶?太宰跟Cyb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谁跟小鬼的关系好啊——”

那边,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走在走廊的另一头。

个子较矮的那位狠狠的打了个喷嚏,低声诅咒了一番太宰治之后才不满地冲身旁的女性抗议。

“可以不要叫我小鬼吗?”

尾崎红叶低头,将手中的文件夹合在一起:“那你也不要叫我大姐,我还没有到那种年龄,话说回来,你手上的那个帽子昨天还没有的吧,是谁送给你的吗?”

“啊,这个吗?这是——”

中原中也的声音与太宰治的交错着。

这是存在于某一天,某一时刻,某一处走廊里,不留存于历史,不折留在回忆里的平凡的一件事。

两个少年迅速靠近彼此,然后开始愤怒的朝对方吐口水。

“你看,”森鸥外背着手,看着叽里呱啦互相咒骂的少年们,语气带了些懒散道,“新的羁绊,对于太宰来说并不是每一样事情都有价值,你可以理解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我与太宰的羁绊会被太宰与Cyb的取代?”

森鸥外不可置否。

“你这是在阻碍新时代的年轻人自由恋爱。”

“不,我这是作为父亲在阻止一场只会悲剧的早恋的发生。”

“你无法说服我的。”

“不,你自己会说服你自己的。”

“叮——”

清脆的铃声从秋叶寻的口袋里响起,那是他从福泽谕吉的院子里挂着的那个风铃里录下的。

看着手机上出现的“未知号码”几个大字,秋叶寻的眼中闪过疑虑。屏幕一亮一暗的样子很快就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他笑了笑,指了指手机之后独自一人走到了一旁。

“你好。”他压低了声音,站在不被灯光照射到的大理石柱的背后,不远处,太宰治与中原中也依旧还在争吵着什么。

他收回视线,敏锐的听到了从手机里传过来的呼吸声。

“你好?请问找谁?”秋叶寻重新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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