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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初晴是被周围的凉气吹醒的,她睁开眼睛,只见染着月色的层层纱幔随风飘动,远处的窗,竟是开着的。
有人从窗口进来过?一念闪过,不等她细想,突然发现枕边多出的物件,手指微微颤了颤,拿起来,竟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羊皮纸,纸上写满了字迹。
她将羊皮纸压在枕下,跳下床,先关好窗,然后借着从窗外照进的月光走到桌边,点上一支蜡烛,又回到床边,在烛光下仔细阅读羊皮纸上的内容。
每一个字都是触目惊心,上面竟然记录着大皇子的一条条罪行。除了暗中在朝上结党营私,竟还与东南部的叛军勾结。
她只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凉,和容御在一起的这些年,除了西凉的事,容御从未对她说过其他朝政。这些天,她从洛家人口中知道许多她过去不知道的事。大皇子已经成婚,岳父就是出身武将世家的孟非将军。不过,纸上并没写明大皇子犯下的罪行,孟非是否参与过。
六年前的冬天,江南永州一带发生雪灾,次年又遭大旱,官府腐败无能,对朝廷报喜不报忧,导致重灾区民不聊生,一个名叫张奎的人带领百姓揭竿而起。大周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边境,内防十分空虚。义军占领永州,并以此为据点迅速壮大,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占领的州郡县加起来共计几十个。孙奎自立为帝,建立辛国,以青城为国都,与朝廷对峙长达五年之久。而这几年的京城依然歌舞升平,几年前初晴随容御回京,在民间都没听过百姓议论此事。
她紧紧攥住那张羊皮纸……容御什么都没对她说过,他到底只是将她当成小孩子。可她已经长大了,她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是多么艰难,皇后要对付他,大皇子也一定会为了争夺太子之位与他为敌。过去她只是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孩子,现在的她不能和过去一样只在他的保护下享受安宁,她要让自己变得强大,不但不能成为他的负累,还要竭尽所能为他做更多的事。
如果容瑄真的和叛军暗中勾结,那个将羊皮纸给她的人又是谁派来的,那人目的是要她做什么?还有,幕淮远之子慕辰风就在前线与叛军作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将纸上的内容仔细看了一遍,确定已经完全记牢后,便将纸丢入火盆中,任它在灼灼火焰的焚烧下化成灰烬。
她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洛家的人,以防万一被人看到,只有将它彻底毁了。等回到嵩山,她再将看到的内容告诉容御。
她隐隐猜到那个人大概是慕皇后或者容珏派来的,因为容瑄不会这么做,御哥哥即便雅对付容瑄或者容珏,也没有理由用这种方式将容瑄做的见不得光的事告诉她,而幕氏——当年慕皇后收容瑄为养子,不就是要利用他对付御哥哥吗?
以后的日子风平浪静,到了年关,来自前线的捷报传来,慕家军收复了几座城池。另一个与慕辰风官级相同的将领孟广却战死沙场。而孟广就是孟非的侄儿。
初晴更加担心容御,纵然容瑄勾结叛军是真,可是御哥哥最大的对手不是容瑄,而是容珏。她知道他想要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杀母之恨,夺位之仇,任谁都不会甘心。她只想为容御多做一点事,却不知这样渺小的自己,到底能做什么。
昭阳宫。
廊外飘着簌簌白雪,容珏走入正殿,宫人为他接下沾满雪的裘衣,室内的空气冰冷沉寂,整个宫殿就像沉在海底的水晶宫,与世隔绝,没有一丝鲜活的生气,每呼吸一下都觉得压抑。
他向凤座上的身着华丽宫装的女子行了一礼,“不知母后召儿臣进宫有何要事。”
剑眉深目,五官英挺,面容如玉质般的俊雅少年,眼里飘着的云淡风轻下却含着沉沉郁色。
女子看着他,寒眸中带着失望之色,岁月不减她的风华绝代,只是当年还有的柔和已经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是冰雪的寒冷与凌厉。
“本宫再不传召你,再过些时日,你恐怕连昭阳宫的路怎么走都忘了。”
容珏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门口的宫人都无声退下,最后退下的宫人将殿门关上。
殿中只有母子两人,容珏道;“晋王府到处都是母后的眼睛,母后又何必召我入宫?”
皇后冷冷一笑,“晋王府若没有本宫的眼线,只怕现在都布满敌人的眼线了,你大概也没有命在这里指责本宫。”
“母后!”他仿佛终于忍无可忍,“明月不过拿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你将她赶出府就算了,为什么要给她按上一个行刺的罪名?搭上她一条性命,父皇不是也没惩治三哥么。”
“无关紧要?”皇后的双眼涌上怒色,“她都能擅自进入你的书房,这一次拿走的你舅父给你的信,下次指不定拿到什么重要的东西。你这么糊涂,本宫不让人到府上盯着行么?”
“我的书房里本来就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那封信也正常的军务交涉,真正重要的东西我也不会放在书房里。”
“你以为本宫将她杖毙就是为对付容御?”
容珏沉默片刻,道;“父皇不会仅将死之人的一面之词给三哥定罪,何况,她也罪不至死。”
“那天被杖毙的只是一个宫女。”
容珏眼中浮出细碎的波澜,“只是”一个宫女,在她的眼里,人命就如同蝼蚁一般,而他却不能说什么,如果没有母后的不择手段,就没有现在的他。任何人都可以说她狠辣,唯独他没有资格。
“指使她的人不是三哥,而是大哥吧?”容珏沉思片刻,又道;“孟广的死,是不是和母后有关?”
皇后的沉默告诉他,显然,他的猜测是对的。
“她还有一个哥哥名叫明夙,也是容瑄安插在你府上的暗人,明月被软禁后,供出明夙,他们兄妹过去曾为叛军传递过消息,他传递的消息,叛军是信的。”
容珏道;“母后让明夙利用容瑄的信任为叛军传递消息,借叛军除去孟广,叛军将领对他更加信任,他又为辰风向叛军传递假消息,让辰风取胜。”
皇后秀眉微挑,“不错。”
容珏突然有些失落,他平时对明月不薄,明月还是算计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最终却能被母后利用,不禁自嘲道自嘲道;“这两个暗人倒是兄妹情深,更胜似帝王家。”
“本宫许明月晋王侧妃之位,明月成为你的侧妃,明夙也能有个锦绣前程。”
容珏闻言,面无表情地说;“我不会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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