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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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莉没让许至衍动手，抢着收拾了碗筷。

面无表情地但手脚极其迅速地把碗洗了刷了。

带着一脸杀手般的冷酷无情乖巧地洗碗，许至衍在旁边看着觉得很有意思。

夏莉又变戏法般的拿出一个礼品袋，上面画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是什么？”许至衍头微微后仰，非常不安。

“礼物。”夏莉惜字如金。

打开来，一个白色的大塑料瓶，包装略显粗糙，上面赫然应着：【牦牛骨髓壮骨粉】。就差没有在上面标明这是中老年人配方。

许至衍：“？？？！！！”保养的很好的三十一枝花，顿时对自己很没有自信。

夏莉言简意赅：“据说这个对腰腿好——”

早上坐地铁的时候，她遇上了当街传销安利。

精灵哪见过这种场面，不知为什么想起邻居叔叔，三下五除二稀里糊涂就付了钱。

也不知道人类的这种东西好不好用，但是她在里面注入了疗愈力，应该效果不错。

许至衍眉眼一挑，迎上对方坦然的神情。

自从他有了这个怪病，一开始是受尽旁人冷眼歧视，到后来位居高层，他的腿伤就变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讳莫如深。

没人提，没人敢提。自以为是的尊重，把他和“正常人”划分了楚河汉界。

而眼前这种越界的关心，平常的如同在问他喜欢吃什么的语气，在他久旱的生活里，像是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竟然一点也不让人讨厌。

许至衍大手扣住这个瓶身，接了过来，转转瓶身，说：“怎么？贿赂我？用这个五十块钱的东西？”

夏莉摇摇头。她明明花了二百五。

许至衍脸上又恢复了自信凌厉，用手敲了敲剧本，指指客厅，蹦出两个字：“演吧。”

夏莉轻轻应了一声，揉了揉脸颊两边的肌肉，像是在做准备活动。

客厅很大，比这层楼的别的地方层高还要多出那么一两米，显得格外空旷。

夏莉背手而立站在客厅的中间，脸上依旧是招牌的无表情。

她微微垂下头，神色隐匿在背光处，再抬眼的时候，那一副冷冽的表情多了一种凌厉和阴狠，眼眶有了些红晕。绷紧的脸，同时绷紧了人物沉默的张力。

“2007年12月17日，你在哪里？”夏莉问。她的面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隐形的人。

没有任何人回答。

“你在哪里？”夏莉问了第二次。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声线里是隐藏不住地不知所措。

“你在哪里？说啊！”第三次，她颤抖地更加明显，随之而来的是几秒钟的怔忡，又是几秒钟的呆滞。

最后，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或是什么也没说。但显然，夏莉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的眼睛开始闪现出盈盈的泪光，接着，手掌从身后伸出，比划出一把匕首的样子，横架在对方的脖子上。

许至衍叫停。

夏莉回过神来看着许至衍，双眼还泛着红，抿着嘴舔了舔自己的干燥的唇。

许至衍看着夏莉，有些诧异。

差强人意——

竟然差强人意。

许至衍的标准向来苛刻，这段表演放在普通科班的大学生那里，也只能说是个及格水平。

台词不够到位，冲突不够强烈，眼神动作模仿痕迹极重。

但是从昨天的零分到今天的勉强及格，她也就花了一天的时间。

这段戏，要是放到《跨界演员》这种给小流量们转型的舞台上，说不定还能吊打一些业界演技毒瘤。但是在《我是大演员》上，还差点意思。

许至衍的好胜心被调动起来了。他饶有兴趣地问道：“照着原版背的？”

夏莉“嗯”了一声。

昨天晚上她照着镜子，一点点把每个动作表情语气抠出来，一遍一遍地练习。

许至衍接着问：“那你对这个角色的理解呢？”

夏莉卡了壳。嘴唇倔强地抿了一小会，坦言道：“我不知道。”

果然如此。

许至衍声音反倒放软了，低低沉沉循循善诱：“有人欺骗背叛过你吗？”

夏莉不假思索地点头。

“知道真相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什么？”

夏莉表情有那么一点被凝结住的僵硬，不过在她本就面瘫的脸上并不明显。

下意识地垂下脑袋，放长发遮住她的小半张脸。她脑袋里浮现着在血泊之中的那一只人头鹿身的德鲁伊，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解决办法，找到解决的办法。”

许至衍的深黑瞳仁闪过一丝诧异，平常人的第一反应是伤痛是发泄是倾诉，像是摔倒的小孩总要哭啼几声才会爬起来继续行走，而她怎么会——

“在想找到解决方法之前呢？”

夏莉脸上浮现同款的茫然，她不知道许至衍在问什么。

许至衍敲敲剧本，解释道：“你的情感呢？”

情感吗？

被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背叛的悲恨，对于族人的愧疚，对生灵涂炭的无奈——

这些情感，在那个生死之际的战场上，曾经在夏莉的心头出现了一瞬。

但是她只允许它们出现了一瞬，作为领导者，这些情感对于解决问题于事无补。

既非草木，岂能无情。

揭开已经掩盖住的伤疤，往往看到的还是鲜血淋漓的一片。

但从来还没有人在乎她伤口怎么样，只关心什么时候好多块能好，包括她自己。

夏莉眼神中起了波澜。许至衍知道自己的说的话起了作用，说：“再演一遍。”

夏莉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着。

她把自己的伤口重新剖开，代入自己回到那一片战场。

再睁眼的时候，她拥有了那双角色的眼睛，却又甚至比剧本中原本的角色有着更深的疼痛。

夏莉眼眸里写着深刻的悲伤，眼尾逐渐被愤怒染成红色。她的拳头紧紧地攥着，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

第三遍问“你在哪里”的时候，她苦苦支撑的理智肉眼可见的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她颤抖地举起匕首，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