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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被杀。
岑韶越瘫软在地,仰头时只能瞧见岑滞云面上重重叠叠漆黑一团的影子,表情却看不分明。他忐忑不安地想,会死。死定了。岑滞云要杀他。
他起身。岑韶起身,不由得想起上战场的时候。那般喧哗,如江河湖海的水皆在同一刻沸腾了一般。他怕死,他不要来这种地方。他是大将军之子,却也是个寻常的少年。他就做懦夫好了。
转背要逃,岑韶越看到父亲鄙夷的目光。
回归此刻,岑韶越站起身来要逃走。他甚至不曾看清岑滞云的动作,只在向前跑了几步后看见短刀从身后飞来,穿过他的衣袍,一举连带他一起钉死在树上。
他鬼哭狼嚎,死亡却并未如期而至。
青音的院子离杨梅林很近。
他熟门熟路抱着她回去。岑青音想从岑滞云身上下来,气力又攀不过他,只瞧见他脸上阴云密布,已不在笑了,却目光空洞不清楚在想什么。
她索性装病。
料想岑韶越也会管好那些下人的嘴。
毕竟他干的蠢事传出去,要受的罚定会比岑滞云重上千万倍。
见姐儿以这般病态归来,院子里的下人们跪了满地,岑滞云目不斜视,径自拥她进去。
等身子挨到床,她才睁开眼,冷笑道:“难为你认得路。”
“来的多了,”岑滞云倾身,替她理好额间碎发,毫不遮掩地答,“虽说走的不是正门。”
多了?他究竟来过几回?想问,婆子却接了热水进来了。她只得收声,继续摆出病怏怏的模样。
岑滞云则看穿她的心思,只道是:“兄妹之间,不必计较这些。”
不必个头!
婢子给她擦了手和脚,青音缓和些,睁眼瞧见岑滞云仍候在一旁。若是不相干的男子,如此便太过逾矩了。只是滞云同她一般,姓的是岑,如此一来,便又复杂了。
珍珍到底是个思虑周全、一心护主的,留在屋里不出去,教青音也安心些。
只不过,岑滞云也没做什么。
“你先下去。”青音到底过意不去。
珍珍没有二话。
没来由的,青音总觉得岑滞云不会害她。即便他真要中伤她,那她也绝不会教他好过。大不了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滞云靠在窗边,背光因而看不清面容。俊逸的五官笼罩在阴翳当中,仿佛覆着面具一般。
青音问他:“你真名姓什么?”
“刺客没有名字。”滞云答。
“那‘滞云’呢?”
“是我们公子起的。”他抱起手臂,轻笑着走上前来。
岑青音的手静静摸索,握住褥间的匕首。岑滞云坐到床沿,望向她时,眼底分明盛着清澈的光。
那温柔的神色教青音也为之惊诧。
滞云倏地握住她的手,连带她手中的刀刃一道。他只简短道:“别再死。”
别,再,死。
别再死。滞云。
岑,滞,云。如梦亦如幻。她翻来覆去念这个名字。
别再死。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死过一遭不成?
确有其事。
青音死过一回。诸起掐着她的喉咙,一如既往,教她以为忍忍便无事。不想此番,他是真动了杀心,因着她的七妹亦在场,义愤填膺、情潮涌动。
她死了。
青音一生,守规矩,识大体,乃是长辈眼中最为器用的女儿。
别再死。她也不甘愿再死。
夫人那匆匆遣人过来时,岑青音正在同自个儿敲着棋子打发时间。
岑青音诞时乃是寤生,害得夫人九死一生,故而母子间交心甚难。
同为嫡女,二女岑欢则讨母亲宠爱些,人不坏,却正因此才养成了动不动缺心眼的毛病。
年长后,青音待人接物滴水不漏,清一色教长辈们放心。不能说夫人就此同她握手言和,但至少,相互依附是自然的。
母亲院子里的丫鬟来势汹汹,跪在门前。青音先前以为是韶越的事,心中一惊。待听了婢子的话,再落子,便又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道:“知道了。”
随后这才起身更衣。
她到时,二姐同七妹都在,想看热闹的双胞胎妹妹老十二、老十三被嬷嬷们抱出去。青音进门,院外杵着一年轻男子,看打扮不是仆役,却理所应当、自是不能富贵如岑家的公子哥。远远瞧见她时,那男子便义愤填膺要冲上来。却见青音冷着眼侧过头,当即便有一群仆役上前拦住他。
再进门,青音先是同夫人见礼,随即起身,面上便是笑:“屋里这样暗,姐姐妹妹们都到了才差使我来,倒像守着个局,正等着青音来跳似的。”说着掩嘴笑了两声,彰显这是她的玩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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