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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狱里。
廷尉拿着沾血的皮鞭抬起沈寂的下颚,眼神阴鸷的问道:“沈寂!你还不老实交待?沈岳忠通敌叛国不战而逃必然会留下线索来,你是他的儿子,一定知道实情。”
沈寂目光涣散,头脑昏沉并不答话。
廷尉见他如此冥顽不灵,扬起鞭子抽过去,可这一鞭子下去沈寂只是闷哼一声。
这时有狱卒过来提了两桶冰水,廷尉下巴微抬,那狱卒授意,双手拎起木桶就往沈寂的身上泼。
刺骨的寒意让沈寂忍不住打个激灵,强撑着身体抬头看了他一眼。
廷尉翻手按在桌上发出啪地一声,指着沈寂怒斥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招还是不招?”
沈寂抬起头冲着廷尉啐出一口血沫来,声音嘶哑道:“沈家没有叛国,我父兄皆是战死。”
廷尉抬手将脸上的污秽抹掉,狞笑起来:“到底是沈家的人啊,骨头就是硬,今日你不认本官就打到你认为止,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这诏狱里的刑罚硬。”
他说着将身子往后一靠,倚靠在身后的椅子里低吼道:“来人,上仗刑。”
沈寂口腔里本就充斥着血腥味,此时每一仗打下去,都让他觉得喉咙里涌着腥甜。他意识涣散起来,逐渐受不住,廷尉瞥了一眼抬了抬手,沈寂却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我,不,认。”
廷尉起身走到沈寂面前,用力的将他的头按在长凳上。
“不认?不招?呵,沈寂都到了这会了你还看不清局势么?还真当你是定北候府里的公子哥儿?实话告诉你,你认与不认结局都是一样的,有谢大人在,这一关你是熬不过去的。你若懂得审时度势兴许皇上还能留你个体面的死法。”
沈寂听到谢大人三个字时,忍不住出声大笑起来,撕裂伤口时让他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谢大人?我当你是有多大的胆子对我用刑,原来是听了谢余那厮的话,他说我沈家判国就判国?什么时候这大梁竟是谢家做主了?”
闻言,廷尉大笑出声,并不将沈寂这样的言词放在眼里,仗刑依旧继续,沈寂痛的冷汗直流。
“峄城一战,沈岳忠不战而败,三万将士命葬于此,身为主帅居然会在粮草上出了问题!”说到此处,廷尉冷笑一声,叹道:“沈寂啊沈寂,城中饿殍遍野,你敢说这不是沈岳忠的过失?”
廷尉说完后叫人停了手,将浑身是血的沈寂拖回牢房。
此时的沈寂已经是强弩之末,连呼吸都变的艰难起来,伤口和衣物粘在一处,皮开肉绽,每一次呼吸时血水都跟着身体的起伏从伤口中渗出来。
他周身冰凉,耳朵里嗡嗡作响,好似又回到了他父兄出事时的那个雨夜。
“父亲,”沈寂喃喃自语,无意识的抬起手,仿佛定北候就在眼前一般,“父亲放心,我,至死不认。”
“沈书华?沈寂?醒醒,快醒醒。”
沈寂手脚发凉,呼吸渐乱,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努力睁开眼睛,盯着眼前的人瞧。
诏狱里阴沉昏暗,久不见光让他有些眼昏,想要动一动却发现已经没了知觉。
萧元景见他如此,心急如焚,气急败坏的吼道:“快叫大夫来给他瞧瞧。”
廷尉面色一僵,拱手回道:“三皇子,这事,小人也做不得主啊。”
诏狱的人向来如此,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萧元景平日里和这些人不打交道两下相安,可眼下他们拿搪塞别人的法子来搪塞自己,哪里能受的住。
萧元景抬脚踹到廷尉的胸口上,怒骂道:“混账东西,少拿那些糊人的话来搪塞我,仔细我到父皇面前说理去。”
廷尉捂着胸口闷哼一声,连忙差人去请大夫。
混沌中,沈寂看到父兄们的背对着他,越走越远,他越是追赶他们走的越快。
“父亲,兄长,”沈寂低泣起来,却怎么也再追赶不上。
”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欲东归,害梁不为?”【注】
沈寂听到有人在诵颂着北境的民歌,听到定北军们频临绝望时的低吼,歌声断断续续的飘散,荡在这无尽绝望的寒夜中。
这是他从未听过却无比熟悉的歌谣,是他兄长为他写在家书里的北境风光。
他抬手抹干自己的泪眼,从破碎的泥土中站起身来,那双沾满血的双手紧紧握住。“父亲,兄长请放心,往后定北候府的荣耀沈寂来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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