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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锋漠漠的撇了眼刘枫旻,干脆道:“皇上御前侍卫,正五品。负责保护你家刘大人安危,也兼听言行。”
刘琪忙恭敬的行了个礼,微笑道:“褚大人辛苦。”顿了顿,小心的扯了扯刘枫旻衣袖,眨眨眼,示意借一步说话。
刘枫旻疑惑的向前走了几步,见刘琪凑近耳边,带着笑意道:“公子,您不会要和他一起吧?也行,不过小的看他可不是像能伺候您日常起居的人,搞不好您还要伺候他呢。这没小的能行吗?小的怕您吃亏。”
呵呵,这刘琪还真是有眼力,说的太对。
刘枫旻轻笑两声,抬手想要感同身受的拍拍刘琪的肩膀,却因距离太近碰到他受伤的手臂。
正是这一下,刘枫旻微微一顿,眼底忽然闪过一抹阴晦,语气也不经意的沉了一分,“你去也可,只是这胳膊。”
“没事,郎中说已无大碍。”刘琪晃了晃,果真是好了不少。
刘枫旻微仰了仰上身,点点头,目光移向周围来往的行人,若有所思。
刘琪见应允,又喜笑颜开的扯了刘枫旻的衣袖,像极了一个孩子想到了什么趣事要与小伙伴偷偷分享的模样,“公子,咱们一会儿可要干件大事。”
刘枫旻回看,一脸纳闷。
刘琪眉飞色舞更鲜明,“河灯啊!您忘了吗?每年京都中秋过后,都要放河灯啊。以前您还在京都时,时常会带着小的与张成一起玩赏啊。”
刘枫旻无奈,这算什么大事,刚要出言调侃几句,压压他过分高涨的情绪,但看他一脸期待与真诚,忽然心中微动,话含嘴边。
每个人都有自己认为值得珍视的美好,不尽相同。
也许,于一个儿时便没了父母,一直寄人篱下生活的下人刘琪而言,张成与他刘枫旻就是这一辈子最亲近的人。
张成死,刘琪没有时时愁容满面,而是一如既往的开怀,或是一种掩饰,而放河灯则是一种最好的纪念。
“好。切记,不可贪玩。”刘枫旻勾勾嘴角,温声说罢,看向一副局外人的褚锋,“褚大人也一起吧。公务再繁重,我们也要学会苦中作乐。”
褚锋没有回应,虽浑身散发着你的提议很无聊、我无所谓的气场,但还是跟着两人出现在了城外的河坊夜市。
河坊夜市是京都的商街之一,因临近护城河而得名,并非只在中秋后的河灯节出现,只是这一晚格外的热闹繁华。
放眼望去,十字街头搭建各种门店木棚,挂著一个个大小不一,形形色色的花灯,上面画著《四书》,《千家诗》,还有许多民间传说,多为痴情男女的爱恨情仇等让人看了嘻嘘短叹的故事。
就连周边的庵堂、寺庙、道观都用本架作柱灯及门额,写着众生祥和等字样。佛像之前悬挂著近百盏红纸荷花琉璃灯,用佛图灯带相间插著,灯光旺盛明亮。
横街轩亭,邻里相约,是夜市最为繁华,也是年轻男女邂逅生情的地方。鼓吹弹唱表演,烟火施放,欢声笑语交错,处处人团簇簇。
刘枫旻被刘琪拉着在灯桥上漫步。
灯桥周围,秋风自西来,吹散千树繁花,吹得烟花纷落。悠扬凤箫声四处回荡,玉壶般的明月渐渐西斜,实属良辰美景难得。
刘枫旻本有点兴致缺缺的心,渐渐被带起些微盎然。
他看着成双成对的男女带着形形色色的面具,笑语盈盈地走过,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带赵文硕偷偷出宫来到这里的情景。
那是他第一次带他出宫,回去免不了一顿责罚,更被父亲痛打。
可他却觉得天下间没有比这个更值得的事情。
他看到了赵文硕前所未有的笑容。在他眼里,比这世间所有的美,所有的幸都澄明惊艳,像天上仙圃盛开的琼花,像经年最为闪耀的星斗,像照亮云海的火光,让他倾尽全力的想要去守护。
也正是那一晚,他们对月立下誓言,君臣同心,万古如斯。
若还想再带他来一次,该多好。
不知不觉已来到河边,刘枫旻这才发现刘琪不知去了哪里,四处张望寻找,却意外的瞧见身后的褚锋正盯着漫天的烟火,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清浅的涟漪,迅速漾开,后在眼里凝聚成亮点火星,转瞬消失在漆黑的瞳仁深处。
只是须臾之间,褚锋便发现了刘枫旻投来的视线,回复往日平静,淡淡道:“他去了那边。”
这个面瘫,应该也藏着人间烟火的情爱。
既然褚锋看到,那刘枫旻也不再紧张,轻轻呼出一口气,望着河面的花灯,正暗自揣度,忽见修长的手臂端着一个莲花灯横在他面前。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锦缎蓝袍的男子,潇洒傲然的立在他身边,虽面具遮脸,但单凭这气质,便猜得出品貌非凡。
刘枫旻起初还有点惊讶,但打量一番后,神情立刻揶揄,语气略显轻佻,“恭王好雅兴啊。这是何意啊。”
“你怎知?”男子一僵,取下面具,果然是恭王赵裕瑜。
刘枫旻哂笑,按下仍恭王的手臂,目光在河面流连,“此前在府中,王爷距离太近,下官闻到了您身上的香气,那是皇家御用麝香,今儿个还是一样啊。”
数不清的河灯疏疏密密、浩浩茫茫地在河上漂荡。碧波托灯,烛光照水,与天上星月辉映的相得益彰,有那么一瞬,多少人分不清天上人间,只见一条天地银河缓慢地涌动。
而刘枫旻就是那银河中独行的一叶扁舟,此时不巧的碰到了另一艘不想靠近的船。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恭王眼中映着或远或近的灯火与画景,但中心始终定格在刘枫旻身上,语调一如那漂移的河灯悠然,却寄托了最真挚的心绪,“我最喜欢你的眼睛。五年前,我也曾与在这河边看灯。不过,你可能没在意,你看的是万千灯火,而我看的是你。那时,我就觉得的眼睛很干净、明澈,是我看过的最舒服,最漂亮的。我能从中看出你的胸襟与抱负,看出你能为所忠爱的一切秉持无私与清正。那时,我就想日日都能看着这一双眼睛,看着拥有这一双眼睛的人,和他砥砺前行,直到地老天荒。昨夜我想了很久,我是真的喜欢你,也许每个人的喜欢方式不同,但你不能去蔑视我的真心。我......”
“王爷。”刘枫旻第一次听恭王说这样的话,心中确实有些唏嘘,但也很快适时的打断,侧头看去时多了份正经,“下官没有否认你的喜欢。任何人的喜欢都应被尊重。只是,你的真心究竟有几分,以及您最喜欢的是什么?另外,您的记性好像差了点。十七岁那年今日,皇上也在,并非只有你我二人。”
恭王盯着刘枫旻,片晌,试探道:“只能是皇上吗?”
刘枫旻没有回应,但眼神给了答案。
恭王苍然一笑,话语中带着一点萧索,“你以为皇上的真心有几分?你想说,我最喜欢的是你为官断案的本事,是你能帮助我铲除异己的能力是吗?那你以为皇上最喜欢你什么呢?何必五十步笑百步啊。最难消受帝王恩,一国之君的真情能有几分?即便有,又能维系多久?”
一连串的疑问抛出,伴着头顶连续炸响的烟花,鼓的刘枫旻耳朵嗡嗡,心头微颤。
他定了定心神,扬了扬下颌,灼灼目光中凝聚着对赵文硕经年不变的爱恋与思念,“下官纠正王爷刚才的一句话。下官不是无私。生而为人,必有私心。下官的私心是愿我爱的人对我全心全意,而我则拥有不尽不败的权利,为家国匡扶正义,为爱的人披荆斩棘,实现他所期望的一切,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希冀。可不巧,那人不是你。”
话音一停,他走近发愣的恭王,凑到耳边,低低笑道:“还有,真心要用行动表达,不是说说而已。您能屈尊降贵,臣服在下官身下,日夜承欢吗?”
至此,刘枫旻话已尾声,再无停留,转身便走,独留恭王,在漫天缤纷之下,默然伫立,一张俊逸的脸隐在光影与人潮中,辨不清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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