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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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枫旻望着甬道深巷中，再找不到发声人的踪迹，心底慢慢一沉，再回神时，已不遮不挡，将黑纱脱下，面色毫无波澜的接受着百姓们所有的辱骂与攻击，唇色紧绷，目光已如死水般沉静。不知几时，许是百姓们砸累了，又许是东西砸完了，从人群中走出一个?妇孺，哭嚎着跪在刘枫旻脚边，恳求道：“刘大人，您一向?公正爱民，民妇求您了，给我儿一条生路吧。您不死，这京都城里所有的百姓，都活不了。求您了，您快点?去死吧。”

说罢，她掏出一刃短刀，猛地起身，横劈向?刘枫旻的脖颈。

幸得褚锋反应迅速，手刀截住民妇的前臂，再一使?力，刀已飞向?五步外的地上。

正当褚锋欲将民妇捉拿时，却被刘枫旻喊住，“住手，她不过是个?妇孺，一个?为孩子求生路的母亲。”

刘枫旻一直微俯的头缓缓仰起，对着围在自己?身边的所有百姓，眼底一片深邃寒凉，郑重道：“我答应你们，进宫请死。”

“刘枫旻！”

“刘大人！”

身旁的褚锋与周公公几乎不可置信地扬声唤着刘枫旻，可话?已说出了口，回天无力。

刘枫旻到底身为朝廷命官，位比权臣，虽不至于如皇上一般君无戏言，可此言即出，若不照做，恐怕会激扬起更多民愤。

而?身边的百姓听了刘枫旻的承诺，一片哗然，与身侧同行人商量片刻，再观刘枫旻面色的肃然与真诚，稍作宽心地让出一条道来。

再进皇城，入乾元宫时，周公公已将褚锋与洛红拦在宫殿里室外的正堂上，独留刘枫旻与赵文硕二人。

“几月不见，又瘦了。”刘枫旻从身后环住赵文硕，感受着怀里的人独有的龙涎香韵，连夜赶路的辛劳似乎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赵文硕松开刘枫旻环住他?的手，转而?握在自己?的掌心，为他?抚平眉心的川纹，细细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眉宇一片沉冷。

刘枫旻哑笑不语地盯着赵文硕许久，见他?眼底腾起一片巍然冷意，不禁调笑道：“怎么，这般神色，可是嫌我太臭？”

赵文硕用?手将刘枫旻面颊上沾上的一点?狗血擦去，蹙眉道：“他?们怎敢这么对你。”

刘枫旻将赵文硕拥进怀里，声色低哑缱绻，“既然不嫌弃，就让我抱着。多日未见，我想你得紧。”

赵文硕第?一次如此顺从，敛起从前的傲气与凛冽，反倒将头埋得更深些，声音含糊在刘枫旻的衣襟里，“你有计策了吗？”

刘枫旻淡淡“嗯”了一字，双手在赵文硕的腰上环得更紧，许久才接道：“我的计策就是，让你杀了我。”

赵文硕顿时僵愣，用?力从刘枫旻的怀里抽走，目光瞬间转冷，声色带着不容质疑的凌厉，“是朕听错了，还是刘大人疯了？”

刘枫旻知道自己?是戳中了龙脊，心中微微一悸，还是决然道：“我已经在来乾元殿前，就应下百姓们的请求，今日未时，城南菜场前，斩杀我。只等皇上你的一封诏书了。还有，外界传说我和恭王相爱一事，确有其事。”

他?太过了解赵文硕，除非自己?在爱情上背叛他?，不然赵文硕觉不会主?动伤他?，所以触怒他?最好的办法，便?是提及恭王。

赵文硕面色陡然阴冷，透着滋生喷薄的怒意，一言不发地盯着刘枫旻，半晌才怒声道：“好，既然你那么想死，朕便?成全?了你。周公公，传朕旨意，刘枫旻欺君罔上，操弄权势，与山贼勾结，意欲篡位更朝，乃至神怒民怨，特于今日未时，城南菜场前，当众问?斩！”

由于里室离正堂不远，二人最后几段对话?，被正堂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几乎是在赵文硕发令的同时，褚锋与周公公冲入里室。

“皇上，万万不可呀！刘大人说的都是气话?。”周公公跪地连拜三声，声色带颤地求着赵文硕开恩。

褚锋在身侧，眉目紧拧，静默良久，双膝嘭地跪在寒石地上，不言不语。

洛红见褚锋跪地，便?随着众人一同求赵文硕回心转意，头埋在自己?双膝上，不见神色，隐去嘴角一丝向?上的微笑。

赵文硕未理屋内所有人，只是将目光放在刘枫旻身上，保留着最后一点?情意，“朕最后问?你一遍，你与恭王……”

“两情相悦。”刘枫旻未等赵文硕说完，立刻接道，面色透着坚决与无畏。

“好！那还等什么？来人，将刘枫旻押送城南！”赵文硕将手边的折扇扔至刘枫旻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甩袍出了乾元殿。

褚锋欲抬头未刘枫旻辩解，却见赵文硕已未给任何机会，只身出殿，再不知影踪。

他?再没有追上前半步，反倒是下意识将手拢在袖口中，在摸到一片薄透的锦衣布料时，眼角一颤，目光定在刘枫旻身上时，见刘枫旻也在回望向?自己?。

未时将至，城南菜场前围着京都近乎所有的百姓，人海拥乱地望着高台，刘枫旻跪在木桩上，目色平静，身后站着的官差手中已握着一条屠刀。

“未时已到！”监斩官将斩杀令扔至高台，声色渐昂。

刘枫旻将双目闭起，眼底收尽面前百姓们眼底的不忍，却又希冀自己?死后城中婴儿得以苏醒的复杂神情，心底念了句“人心当如此”，便?已释怀。

刀起又落，刘枫旻的头顺着惯力滚落至台下百姓的脚边，大家都因?场面太过血腥与悚然，而?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唯有洛红，在刘枫旻的头颅正巧滚在她脚边时，怔怔地盯了许久，面上的悲恸与欣然相糅相织，本是两种背道而?驰的神态，却在她的脸上显露出来。

洛红嘴角扬起一分笑意，眼底满是悲戚，喃喃道：“刘枫旻，这就是你的宿命。一如我的残命一般，苟活于世，要想逆天改命，就要献出自己?最心爱的人和最炙热的真心。我亲手把你送上献祭台，拿你换那把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