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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内。
“这熙王真是昏庸之至!”瑶儿嗤笑。
苏珏端了茶杯,呷了口茶道:“熙王不是昏庸,而是太过贪婪。泱泱大国,却在意小利得失,太小家子气,难成大业。”
瑶儿转头看着苏珏,那人白衣出尘,没有得志士子的骄傲浮躁之气,也没有失意士子的颓丧之气。
苏珏就像一汪清泉,就那么静静的,宠辱不惊,就连岁月也难以在他眉眼间留下痕迹,逍遥子给他取字为兰君,身处沉浮官场却衣不沾水,恍若谪仙,君子如兰。
白衣卿相,话并不多,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抵挡千军万马,字字珠玑,切中要害,且有识人之慧,“珏”字当之无愧矣!
“瑶儿收拾一下,明日我们便启程回楚。”苏珏淡淡道。
“诺。”瑶儿点了点头。
翌日清晨,一辆青铜辎车辚辚使出临沂城,城外十里处郊野,一辆辎车静候多时。
范瑶一愣,当下拉了缰绳,转头对车内的苏惠芳道:“相国,前面倾国辎车仿佛在等我们,这......”
苏珏听罢愣了愣,他微微叹了口气道:“驶过去吧,正好我有话要和他说。”
逍遥子门下只有两个关门弟子,一个是倾国上卿凤清,一个是楚国相国苏珏,这已经是天下各国都知道的事情。
青铜辎车行驶到那辆车前停了下来,一身白衣的苏珏从车上下来,郊野风急,苏珏拉了拉裘衣朝辎车走去。
辎车旁,一位红衣少年静静立着,他背对着苏珏,看着无尽的原野。
“说服熙王与楚结盟,又打着天下为公的幌子告示天下,熙国既然已经与倾国结盟,那么刚与熙结盟的楚也不计倾陈兵边境一事,间接与倾修好,这样一来三国以熙为节点,只能以一种奇怪又和谐的样子和和气气坐了下来,合纵之策彻底行不通,倾想牵制熙、楚也是妄想。”
凤清转过身看着苏珏,狭长的眼眸氤氲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一字一句道:“师弟,你下的一手好棋。”
苏珏眼眸闪了闪,自凤清出谷到现在,两人五年再未见一面,苏珏垂眸轻声唤道:“师兄,兰儿是楚国相国。”
凤清一怔,出使熙国他志在必得,这些年于倾君面前谈笑风生,运筹帷幄,使得他更加相信,能操纵得了这天下的只能是他——凤清一人,苏珏为相又如何?
然而当熙王宣召与楚结盟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输了,输的惨不忍睹。
他有些恍惚,怔怔地盯着苏珏,依旧是他记忆中那个心如止水,处事不惊的白衣少年啊,依旧是那个对任何事都不会表现太多兴趣的小师弟啊。
“你是.....兰儿?”凤清皱眉,下意识问。
“嗯。”苏珏点点头。
凤清盯着他,良久他大笑起来,苏珏皱了皱眉,一言不发静静站在他身旁。
是了,这么多年,他其实,从未了解过那个从不说多余话的小师弟,就像当年他走的时候说要掌控天下,白衣少年只是轻飘飘反驳一句——师兄怎能如此戏说天下?
凤清笑够了,也清醒过来,他顿了顿转过头正色道:“我为倾卿,你为楚相,各自为君,是我刚才促狭了,对不住。”
苏珏摇摇头,表示他没有责怪的意思。
凤清问:“师父还好吧?他老人家终于开窍,废了那个不得入世的规矩了?”
苏珏低眉垂眸摇了摇头道:“没有,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废了那个规矩。”
凤清挑了挑眉,惊讶。
苏珏抬眸看向远处,茫茫的原野一望无际,视野很开阔,他可以看到远处天地相接的那条线。
一代人的遗憾经由少年口中缓缓落在这片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任风带走。
“楚王薨,公子云祁即位”的消息传到苏珏和逍遥子居住的竹林的时候,已是十一月底了。
逍遥子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沉默不语,后来大笑,大笑后又大哭,就这么闹了一阵,突然吐出血来,晕了过去,醒来后只怔怔地看着窗外,苏珏唤他时,才发现他已泪流满面。
一连几日,逍遥子都是不吃不喝,任凭苏珏怎样劝,老人一言不发,也米水不进。
那日逍遥子朝一直跪在他身边的苏珏摆摆手,挣扎着起身,勉勉强强下床,示意苏珏扶着他出去,苏珏不敢怠慢,扶着一瞬间苍老许多的逍遥子出了小屋,逍遥子在屋前竹林里石凳上坐下,为苏珏讲了一个故事,一个他与楚王的故事。
两人因那首《山有木兮》相识相知,自那以后,木清入朝做了上卿,楚昭南雄心勃勃,一心想要收回倾国占领楚国洛河以北的土地,木清便为他出谋划策,或诈或伐,十年之间楚国版图便扩展到了尧山以南,木清也被拜为楚相。
然楚昭南终究是楚国的王,王不能没有子嗣,于是在大臣们上书施压下,楚王娶了楚廷贵族卓原之女,也就是王后卓氏,次年太子平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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