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穿针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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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千御心情复杂,自己是想找道侣，但从来没想过要从海底捞,还一不小心捞出个皇太子来。

“碎体期会使修士的面容,更加靠近魂魄的模样，但在我这里,却险些魂飞魄散。”西凰仍旧浅笑,似乎在谈一件小事。

“我的传承血脉为鯈鱼,四首三尾,与天狐九尾一般,渊源深久,且自带传承。我的父王,乃现今海域之主。他当年碎体期时,也险些出事,好在父王他心神合一,最终化险为夷。”

“那哥哥你……”白千御立即想通了缘故,“鯈鱼四首,怕是各有想法,所以你碎为四体，分为慕玄霜,皇瑜,西凰，还有那……”

“神医许沉霄。”西凰补充道。

“那你们之间如何联系？”白千御暗戳戳的心虚，“直接感应，还是要借外物？”

“气息融合之前,要借助外物，融合后，便可以互相感应。”西凰打开折扇，“比如现在，慕玄霜很是想你，皇瑜想摸你的尾巴。我回应他们没门。”

“如何融合？”白千御想起自己在皇瑜身边所见，似乎并没有什么预兆。

“与其说融合，不如说妥协。”西凰顿了顿，“在碎体后，我们四份签下血契，因为未来总有一日，我们要重新融合为一体，但谁为主导，这是个大问题。”

“简单说，我们四人各自出海，找一世间最珍贵的事物。只要珍贵之物能得到其他两人认同，最先找到那珍物的，便在融合后占主导之位。

皇瑜最单纯，聚敛宝物，不断找寻，无意间成了富豪，但却一直没找到心中最珍贵之物。

而我，觉得这世间最宝贵的无非生命，但我更享受掌控生命的感觉。

慕玄霜是我们中最稳重的，他认定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宝贝。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自二十七年前我见你之后，我决定认同慕玄霜，与他融合气息，让他占主位。”

白千御听懂了，怯生生的分析，“所以说，皇瑜前不久，也觉得我……好，所以认同你俩，与你们气息相融。”

白千御忽的想起，皇瑜那句含泪的“我恨你”来。

认同自己，让他失去了身体主导的权利，辛辛苦苦找寻这么多年，都白费了。

“这仅是比喻，好让你理解。我们并没有把你当做物。那份血契，其实只是在求一份，能让我们同心的凭借，有了你，我们就能更好的融合。”西凰换了个说法，“你，就是我们重新汇聚在一起的纽带。”

“为什么非要融合呢？”白千御不解，“做事的话，四个人要比一个人更迅速。”

“如果不融合，我们的修为一直是分散的，只能停在仙台之下，无法继承海域，也无法与你并肩。”

“我懂了。”白千御纠结，“我是不是还要说服许沉霄，我是最……最好的？”

“不必。”西凰微笑，“当年签定血契，只要认同份数占多数，那少数必须服从。现在是三比一，就算许沉霄不赞同我们，他也只能按照血契，乖乖与我们融合。”

“什么时候融合，你们融合后又会是什么样的？”白千御有一肚子的问题。

“帮你解决完九灵宗内的叛徒后，我们会入海一次，进行融合。”西凰极有耐心，缓缓解释，“如果融合成功，我们会凝为一体，登上仙台。如果不成功，有可能修为尽失，有可能失去神志，有可能变得丑陋无比，或者直接陨落。”

失败代价如此之大，白千御不知该如何回应。

“哪怕没了性命，但我们一定会记得，把我们连在一起的纽带。”西凰笑着抬手，捋了捋白千御的头发，“因为这是比生命、比任何宝贝都珍贵的。”

“谢谢你。”西凰低头吻了一下白千御额头，眼神专注温柔，“谢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我。”

白千御原本动摇的心思，忽然又稳了下来。

自己一直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前却接二连三的对他们有好感，也许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上熟悉的气息，狐族传承的淫-乱天性。

“慕玄霜想让我告诉你。”西凰眼神有些黯然，“若是你无法接受这样的我，那至少先让我，帮你渡过这难关。然后我会回海底融合，若是失败，后果我自己承担。若是成功，这一次我会不再隐瞒你任何事，在你身边陪伴，就像以前一样，当柱子也好。”

柱子，什么柱子？白千御没反应过来，以前自己把他当柱子？

“唔。”西凰忽然低头，一手按着发间，神色有些痛苦。

“怎么了！”白千御慌忙起身。

“没事。”西凰苦笑一下，神色仍旧不轻松，“皇瑜与玄霜吵起来了。”

“玄霜之前一直给皇瑜展现的，是你与他十分亲密，只是碍着身份，没有挑明关系。皇瑜融合的晚，不知道慕玄霜之前一直没有讨得你欢心，仅是单纯的副宗主罢了。”

“我想听他们吵架。”白千御眼里满满的好奇。

西凰宠溺一笑，按着太阳穴，换着语气偷偷给白千御转述。

“慕玄霜，你不是之前写信还跟我说，你与千御庭会上眉目传情，看的底下长老尴尬吗！”

“当时我在反驳北堂主的计划，尊主确实一直凝视我。”

“那你说的，千御经常送你东西呢？”

“确实送了。”

“宗内福利，堂主以上职位都有。”

“你竟然骗我！你特么一天到晚的秀，我竟然还信了！半天你在千御眼里就是根柱子！”

“柱子不好吗，我陪在他身边，已经很满足。”

“你还不懂吗？我们根本没有感情基础！要是，要是千御突然恢复记忆，我们这样对他，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个打肿脸冒充他爱侣的骗子赶出去，和我们断绝关系！”

西凰看了眼满脸单纯的白千御，忽然闭了嘴。

“他们不吵了吗？”白千御歪头。

“你会和我断绝联系吗？”西凰有些不安，小心开口，“等你恢复记忆，你会不会假装从未见过我，哪怕我到你面前，你也让侍卫把我拖走。”

白千御眨了眨眼，义正言辞的开口，“我白千御岂是那种无情之人！”

西凰低了低头，再抬头时满眼绝望，“慕玄霜说你是。”

白千御一噎，仔细想想还真是。

“那我，那我不要以前的记忆了。”白千御神情低落，“那种无情之人，定然飞升都找不到道侣。”

西凰盯着白千御，眼中的光，一点点亮了起来。

“我不知道失忆前我与你们如何。但失忆后，慕哥哥一直帮我打理九灵宗，皇瑜对我极好，把我当宝贝，给我造宫殿。西凰哥哥你，还要教我如何当个好刺客。

我不知道爱侣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但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要对你好。爱与不爱，都是相互的。”白千御眼神坦诚，字字发自肺腑。

西凰抿了抿唇，忽的一笑，摸上白千御脑袋。

这就是我暗暗喜欢几十年的人。

“休息吧，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意。”西凰让白千御躺平，重新帮他盖好被子，“明日还要训练，多睡一会。”

白千御乖乖打了个哈欠，倦意袭来，“哥哥也早些休息。”

白千御闭眼，没一会呼吸便长匀起来，看是陷入了梦乡。

西凰灭了灯烛，在黑暗中静静坐着，忍不住悄声过来看眼床上的人，看了好一会，白千御感觉有人在试自己的鼻息。

这种表现说明，对方一点点安全感都没有。

白千御迷迷糊糊睁眼，瞄了眼浑身僵硬的西凰，下意识挪动身体，在旁边留出空间来，不等西凰反应，又沉睡过去。

沉寂了好久，白千御感觉那人蹑手蹑脚的躺在旁边，不愧是苍宿界第一刺客，动作极轻，若不是白千御六感极度敏锐，寻常修士都感觉不到身侧有了旁人。

本就是你的床，何必鬼鬼祟祟。

白千御心底暗笑，再想起海底之事，忍不住的头疼。

这内奸一事还没完，若他们要去海底融合，自己必须陪同，免得他之后出了意外，别别扭扭的不愿见自己，一人把苦果吞了，委屈的像个小媳妇。

禁令……违便违了吧，谁让这人偷偷喜欢自己这么长时间，像个孩子般的，拿着那一点点自己对他的好，大肆宣扬，恨不得全界都知道。

几百年的陪伴。应当是自己太迟钝了，没有看到身边人痴痴祈求的目光。

有新人与老大睡了一夜的消息，如同暴风般狂野迅速的传遍宅子与花楼。

白千御站在三十七号旁时，三十七号默默挪了挪位子，好离白千御和他身后的隐一更远点。

什么条件啊？一晚上连西凰手下的近卫都套来了？

“做为一名刺客，首先，必须要学会专注！”紫诛眼睛下挂着乌青，像是一夜没有睡好。

“兵贵精而不贵多，精则有所专注。一般修士的专注程度，远远不达刺客所需，无论是精神集中程度，还是时间。”儒生一挥手，五人面前出现一盘极细的丝线，还有一盘亮晶晶的细密绣花针。

一阵微风吹过，盘上丝线飘起几根，白千御手忙脚乱压住自己盘中的线，紫诛蹙眉，从袖中拿出一红色短尺，刚要往白千御手背上敲，只听远远一声咳嗽，紫诛手中短尺，顿时一颤。

白千御顺着咳嗽声看去，西凰一身水蓝长袍，剑眉英挺，步子沉稳。

西凰身后侍卫紧随，在五人面前，摆案设椅，西凰端坐在前，朝白千御微微勾唇。

“大人。”儒生上前行礼，“今日训练他们专注力，没有危险。”

“嗯。”西凰手中折扇一开，看着白千御的方向，“让紫诛注意分寸。”

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沾，心里最好有点数。

紫诛深吸一口气，憋出一微笑来，“专注力，是要锻炼你们的神识，今日的任务，就是把这一盘蚕丝，穿一万根绣花针。整个过程中，不得直接接触蚕丝与针，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白千御闻言，立即把手从蚕丝上撤下，又是一阵风，众人盘中蚕丝乱飞。

白千御在五人中修为最低，神识相应最为薄弱，旁人轻松用神识压住盘中蚕丝，白千御却异常吃力，额上细汗直冒，看的儒生忍不住扶额。

五人面前银针飞舞，白千御这面速度格外慢，绣花针极细，丝线更细，还要一心三用，一股神识盖住盘子，一缕神识控制丝线，一缕控制绣花针。

“这些蚕丝，穿不完，今日不能休息。”紫诛站在前面，打量五人。

四号稍显笨拙，但底蕴不错，神识雄厚，穿了半晌，也不显疲态。

九号循规蹈矩，一针一线，随着呼吸，节奏极好。

二十八号速度极快，眨眼功夫就能穿好一根，效率极高。

三十七号对神识的控制力强，丝线银针漫天飞舞，一次能穿十几根。

白千御这里，紫诛看着那丝线头一点点靠近针眼，忽的一个轻颤，线头从针眼旁滑过，再来一次，线头终于穿入针眼，白千御刚松一口气，银针忽的坠下，线还在空中。

控制力极差，速度慢，神识薄浅，基础就不行。

紫诛忍不住的叹气，小心看了眼白千御身后的隐一。

隐一面色沉沉，对紫诛微微摇头。

紫诛心领神会，看向白千御的眼神中，多了分怜悯。

没有真的发生肌肤之亲。

老大的心思难猜，但怎么看，都是这小可怜，被老大玩弄在股掌之间。一时的纵容，有可能是要对方付出更大的代价。

“哥哥。”白千御累的满头大汗，忽视周遭眼神，可怜巴巴的跑到西凰身边。

西凰从戒指中拿出一方帕子，替白千御擦汗，“不急，慢慢来。”

“要一万根！”白千御瘪着嘴，眼中涌上水汽，“我连一根都好吃力。”

“先休息一下。”西凰起身，让白千御坐到自己位子上。

“去准备些水果甜点。”西凰吩咐完侍卫，将白千御的盘子招手移来，放在案上。

“告诉哥哥，你是如何做的？”西凰站在白千御身侧，眼神温柔。

“就是用神识，捏一根蚕丝，再控制一根针，捏着蚕丝往里穿，真的好难。”白千御满眼难过。

对面三十七号，没有抬眼，听这话轻蔑一笑，盘中又落下十几根穿好的绣花针。

西凰轻揉了一下白千御头发，循循善诱，“你看哥哥怎么做。”

西凰此话一出，对面四人停下眼前针线，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向桌案。

白千御抬眼，只见西凰轻轻一碰盘边，原本缠在一起的蚕丝猛的爆开，如一波白浪，冲入绣花针堆中，分散开来。

白千御定睛一看，堆在一起的绣花针针眼中，每个都挂上了细细的蚕丝。

“哥哥好厉害。”白千御满眼惊叹崇拜，鼓了鼓掌。

底下四人神色一动，看西凰的眼光，不由得多出几分敬慕之意。

借力瞬间穿好万根绣花针，看似简单，实则对神识要求极高。每缕蚕丝都需一缕神识控制，就是单单把神识分成这么多缕，都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更别说对应针眼，穿针引线。

西凰看白千御的目光，忍不住轻咳一声，耳尖泛红。

“其实并不难。”西凰弯身，在白千御面前，将一对针线单独分离摆开。

“你不要想着如何控制这根蚕丝，而要想，如何成为这根蚕丝。”桌上的蚕丝飞舞起来，在白千御眼前摆动，一会是波浪型，一会还能连成个桃心。

白千御忍不住轻笑，手指随着蚕丝移动，想要抓住它。

桌上被侍卫摆上水果甜点，蚕丝忽的落在一颗樱果上，白白千御一把抓住樱果，蚕丝偏移，白千御捏着樱果的手一挪，成功挪到了西凰唇边。

“谢谢。”西凰眼中带着调笑，含上白千御手上樱果，有意无意的，唇舌轻抿白千御指尖。

白千御盯着西凰，莫名红了脸，西凰薄唇软柔，触感十分奇妙。

儒生吴游，在旁边站着，眼神迷惑而复杂。

这调戏良家公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白千御眨了眨眼，身上淡淡异香弥漫，快速从盘中捏一块蜜饯，递到西凰唇边。

再来一次。

西凰唇边笑意更甚，再次含上蜜饯。

吴游看清楚了，这分明也不是啥良家公子，更像个喜欢引诱老大的小狐狸精。

“看什么看！”紫诛的怒吼让四人清醒过来，空气中带着许些甜味的香味，让在场之人都感觉有些异样。

“来试试？”一根绣花针与一缕蚕丝飘在白千御眼前，白千御认真盯着蚕丝，眼睛清亮纯净。

线头成功穿入针眼，一次就中。

将针线小心挪入盘中，白千御开心不已，激动之下，抬头一口亲在西凰脸侧。

空气又沉寂了一刻，传闻中不喜情爱的苍宿界第一刺客抿唇笑的甜蜜又满足。

吴游看呆了，紫诛手中短尺掉地，隐一使劲眨了下眼。

“千御真厉害。”西凰低头，声音格外温柔，“想要哥哥给你什么奖励？”

针线翻飞的四人，看着盘中自己穿好的一把绣花针，心情复杂。

“嗯……”白千御思索片刻，看到了弯腰捡短尺的紫诛。

“想游春！和大家一起！”

紫诛刚捡起的短尺又掉了，发了会愣，这才捡起来。

“好。”西凰毫不犹豫的应下。

日头渐高，院中穿针的四人神识消耗的差不多，日光晃眼，接下来是越发艰难。

白千御坐在椅上，吃着点心，像个得宠的小妖精，西凰去处理事务，留隐一在旁伺候。

紫诛盯着四人，心思却一直在白千御身上，觉得这人处处都透着奇怪。

“我看一会。”吴游看出紫诛的心不在焉来，主动请缨。

紫诛二话不说，将短尺交到吴游手中，在白千御身旁，欲言又止。

“紫诛姐姐。”白千御看到紫诛过来，一脸愉悦，递去一块点心。

紫诛刚想接，忽然想起这人指尖被谁碰过后，顿时没了胆子。

“我不吃。”紫诛眼睛滴溜溜的转，“这里太阳刺眼，我带你去屋里坐坐？”

“好。”白千御似乎没有半点防备心，欣喜点头，起身跟上紫诛。

隐一紧随白千御身后，寸步不离。“来，喝口茶。”紫诛递来一杯茶水，白千御道谢接过，细抿一口，动作显出几分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