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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两手撑着桌子,双臂绷得紧直。“江湖人都说小李飞刀的手握过铁匠打出的小刀,握过或白瓷或青铜或银器的酒杯,握过无数光莹压月色的柔荑,但是我晓得,最后一样是以讹传讹,你至始至终都心怡诗音,别的女人你连逢场作戏都不乐意。”
李寻欢往嘴里灌茶水,连他的心腹管家都不确定他何时回来,房间里的茶水自然不是温的,冷茶喝下去,单剩满喉苦涩,茶水该有的甘甜倒是不见了。
“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缘故。”
他声音发闷。
“我不懂?”
小姑娘嗓音脆甜,说话糖霜一般怡人,只是,糖霜糖霜,有糖的甜,自然也有霜的扎嘴。
她眉一挑。
“至少我懂你快要哭出来了,你脸上笑着,内里却不断祈求有谁来帮帮你,你舍不得诗音。一碗药,放再多甘草,拨开来依然是苦的。”
仿佛手持尖刀的暴徒,不管人意愿,自顾自挑开别人心口,剖出血淋淋的真实。
李寻欢僵硬数息,苦笑道:“铃铛儿,你说话未免太直白。”
“直白不好吗?”
“直白伤人,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自己的心思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哦。”
铃铛与李寻欢对视,等他两个呼吸,没有听到别的话,于是露出可爱的,小酒窝儿仿佛加入好几勺糖水的笑容。
“所以呢?”
她混不在意道:“所以,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想法?”
从来只有别人迁就她的份,哪来的她迁就别人。
“总有人因此恼羞成怒。我怕对你不利。”
铃铛疑惑地皱皱鼻子。
“你是说那些白薯一样的,光个头比我大,其他软得不行的草包?”
论个头,江湖上那些三流,二流,一流,哪一个不比她,一个七岁小孩大?
“铃铛儿莫要小视天下英豪啊。”
那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家长对着不懂事的孩子,无奈间带着担忧。
铃铛没有跟他说她的能力,转移话题——或者说,拉回话题。
“你别想糊弄过去,你和诗音到底怎么回事?不要再用我不懂来敷衍我,你浪费了诗音二十五年的青春,别人都说你宁可要青楼女子都不要诗音姐,我要了解原因,你不说,我去问诗音,问管家爷爷。”
“……好。”
铃铛噘噘嘴。
她一点不意外李寻欢说出来,这人对待自己在意的人时,比面团儿还面团儿。
这么软和,被外人欺负可如何是好。
“怎又噘嘴?”
李寻欢点了点铃铛额头,像极二月春风里的柳条,没有力道。
“都说女人的心思是六月天,说变就变,铃铛儿你虽还是女孩,却也不遑多让。”
“都怪你!”
小姑娘说得理直气壮,偏偏声音比泉还清,比蝴蝶的翅膀还细嫩,使听的人完全生不起气来。
李寻欢忍不住笑出声,愁绪暂时一扫而空。
“怎么都怪我了?”
“你害我操心!你心肠那么软,被欺负时,倘若我不在,谁替你出头?你不可以自己硬起来吗!”
简直……倒打一耙!
一直咄咄逼人,欺负李寻欢的,难道不是她吗?
李寻欢琢磨着,他要是硬气不说,还不是怪他。
唉。
小姑娘真难哄。
李寻欢很好脾气道:“行,行,我的错,你还要听吗?”
“要!”
“这事说起来并不复杂。正月初七那天,我有事情出关,回来时被仇家领人在邯郸大道上伏击,我手刃十九人,却也身受重伤,即将毙命之际,是我现在的结义大哥救了我,尽心为我治伤,一路护送我回李园。”
“我留大哥在李园停宿,半个月后,我大哥病得形销骨瘦,喘气如丝,大夫一看,说是性命危殆。我逼问他许久,他才说出他……他对诗音一见钟情,…请求我把诗音许配给他。”
铃铛神色莫名。
“你答应了?”
李寻欢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如何舍得。”
“那你告诉他诗音与你已定亲?”
李寻欢摇摇头。
“那种情况下,我怎么敢,大哥他……明显是药石无医,相思入骨。”
铃铛切了一声。
考虑到李寻欢的想法,到底没说出“管他去死”的话。
“然后你便去寻花问柳,希望诗音主动对你失望?”
“我……”
他神色茫然。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做不到眼睁睁看大哥死,可我同样做不到将诗音让与大哥,更做不到求她嫁给别人。这是对诗音的侮辱,诗音也绝不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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