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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暗下来。
全场的光聚焦于一点,照亮她身下鸟笼形状的秋千。方舒雁坐在里面,被黑色的荆棘包围,纯白长裙曳地,脚下是嫣红如血的艳丽花瓣。
将话筒举到唇边,她稍稍仰起脸,看向舞台上方悬挂着的提词器。
《夜莺》,词/曲:谈致北。
歌词烂熟于心,方舒雁稍稍垂眸。
“攫取心头血染红玫瑰,献给谁自作多情浪费,花瓣也总含着泪。尖刺穿膛做荆棘点缀,抱死唱情爱喜悲,偏还要歌声优美。人间事总不过如此,恩怨离合旧故事,这一生长路漫漫未到尽时,放言为谁看破生死,要夜莺婉转歌死明志,零落委地谱成诗,挽歌声中听往事。”
伴奏的旋律悠扬回响,方舒雁不为人知地微微出神,想起一周前这首歌上线时,#谈致北夜莺#这个词条,在热搜上挂了将近三天。
这张专辑成绩亮眼,她在坐稳小天后神格的同时,网友也终于定下她的花名。
夜莺。
属于谈致北的,歌喉婉转的夜莺。
伴奏响至尾声,演播室的顶灯亮起来。主持人和嘉宾站在台下鼓掌,封闭录制,台下的灯没开,他们的脸隐在黑暗中,方舒雁看不清这些人的表情。
“好——听——”主持人夸张地棒读,情绪饱满地抬高声音捧场,“真不愧是我们的夜莺小天后,我要是致北,也愿意一直写歌给你唱,最动听的情歌,最完美的女友,最默契的拍档!”
方舒雁站起身,循着声音望去,对着光影模糊的台下礼貌欠身,浅浅地微笑。
人浸在雪亮的聚光灯下太久,骤然脱离时,眼前会短暂地蒙上层茫茫白光,像过曝的相机一样,需要时间适应环境变化。方舒雁下舞台时背光向暗,看不清台阶,踩空一级,身体稍一趔趄,
好在台阶总共只有三阶,助理也颇有眼色,及时上前扶住了她,让一场可能发生的事故消弭于无形。只留下她略显狼狈的身影,昭示着刚才发生了什么,引来主持人和嘉宾几声意味不明的轻呼。
而后纷纷围上来,一惊一乍地关心她:“没事吧舒雁?怎么这么不小心,肯定是录制太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下再继续?”
不用。眼前浮晕散去,方舒雁站稳后看了眼时间,转过去半张姣好的侧脸,清凌凌的视线浅淡平和,却让被扫过的人无端心头一紧。
“休息就算了,还是尽快录完。”方舒雁平静地说,“已经超出原定录制时间将近两个小时,我之后还有其他行程,麻烦加快进度。”
话说得稍显直白,和她一惯的说话得体会做人形象并不一致,台上的人猝不及防之下,脸上都显出几分尴尬。编导立刻跳出来打圆场,干笑着道歉:“确实突发状况多了点,实在抱歉。差不多到最后一个流程了,十分钟后继续录制,舒雁你多包涵,先出去透口气。”
方舒雁没多寒暄,稍稍颔首,带着助理走出了演播厅。
透气倒没什么好透的,只是连续录制时间太长,眼睛被聚光灯烤得发干,需要补一次眼药水。玻璃瓶助理随身带着,方舒雁没回休息室,站进消防通道的楼梯间里,微仰着脸,眼睛安静地睁着,凝视着悬在上方的玻璃瓶。
水滴积聚坠落,方舒雁控制不住地闭了下眼,药水顺着脸庞滑落大半。她滴眼药水的过程总是很艰难,身体自我保护意识过强,受一点刺激都反应明显。
一门之隔的走廊里传来细碎的人声,音色熟悉,刚刚就坐在她旁边,一直喋喋不休地自我表现,搏存在感用力过猛,吵得她头都有点昏沉。
这位也是她被迫多录了两个多小时的原因。节目组塞过来的关系户,有恃无恐。今天录的本该是她的专访,到现场后节目组突然通知要录拼盘,理由充分,感情牌利益牌双管齐下,摆明了先斩后奏坑她。
经纪人程阳今天没跟她行程,方舒雁和他微信沟通了一下,程阳正在输入了一会儿,说:「舒雁你不高兴就走,我这边现在有点事情,结束之后马上过去处理。」
忙的话不用着急。方舒雁回他:「那我先把节目录了,等你空出时间后再来沟通。」
她总是通情达理的,极好交流,相处状态舒适。程阳发了一句辛苦过来,字里行间盛满感激。
方舒雁自觉这件事上自己做得宽和大气,没想到这位关系户对她竟满心怨怼。
“方舒雁那是什么态度?”对方不满的声音清晰越门传来,语气不屑,“看把她狂的,觉得自己是小天后了不起哦?不就是会抱大腿,拿下了谈致北,有什么可得意的?这要是在古代,她也就是个后宅里的谈氏吧,根本不配有自己的姓名,谈致北的挂件而已。”
“钓金龟婿的本事也是实力的一种嘛,羡慕不来的。”另一道声音笑着附和。
听着是节目组塞进来的另一个嘉宾,不如关系户话多,大概是对方的掩护和陪衬,避免节目播出时炮火无人分担。她拖长了声音,语气意味深长。
“人家能抓牢谈致北七年,牢牢占着正牌女友位置,谁不说一句手段了得?她要是出书开班,我可要第一个报名去学,女人会钓男人可比会投胎还重要。”
“那种搞乐队体验生活的少爷能靠得住?跟再久也就是以色侍人,还真能娶怎么着。”不屑的语声渐渐远去,遥遥传来隐约的只言片语,“到时候人没了作品也没了,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全靠男人捧的小天后是什么下场。这天可早点来吧,真是不想再看见她那张故作清高的脸了。”
助理是新招来的,前天刚入职,目前还在试用期。年纪不大,勤奋有余沉着不足,骤然听到这种背后编排,身体都僵硬,胆战心惊地偷瞄方舒雁,观察着她的反应。
眼药水瓶还悬在眼睛上,第二滴落下来。方舒雁这次及时抬手撑了下眼皮,终于算是成功滴进去,闭上眼睛缓了缓异物入侵的不适感,提醒助理:“补妆。”
呃?哦哦……助理如梦初醒,赶紧回到工作中来,动作利落地给她补妆。定妆粉掩去脸上的水迹,助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好奇,小小声问:“舒雁姐,你不生气啊……?”
“生什么气?”
就是那个……助理迟疑着说:“这种背后议论人是非的无耻编排。”
那个啊。方舒雁闭着的眼睫都未颤动半分,思考两秒:“大家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助理愣了一下,一时哑然。
她给方舒雁当助理才当了两天,之前只听过方舒雁的名字,清楚这样的言论比比皆是。只是真正当上方舒雁的助理之后,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绝非传闻中除了幸运一无是处的废物花瓶。然而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助理觉得,自己暂时还没看得很清楚。
有了方舒雁那一句直白的催促,不管节目组和嘉宾实际上怎么想,心里把她翻来覆去骂了多少回,面上也只能言笑晏晏地赶着流程,尽快将最后一个环节录制完毕。
出来时繁星满天,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多。节目组邀请方舒雁去收工聚餐,明显不信她另有行程的说辞,被方舒雁拒绝,将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引来不信任的异样眼光数道。
都觉得她因为被节目组摆了一道心里有气,故意耍大牌犯矫情。
小助理身兼司机,录制刚一结束就去把车开了出来,自觉已经很快,没想到刚上到负一层停车场,方舒雁就已经在通道口等着了。
助理赶紧过去,转头就要向方舒雁道歉。目光扫过拉开车门坐进来的自家女明星,嘴边的话不自觉就卡了一下。
她咽下原本想说的道歉,斟酌着小心道:“舒雁姐,你这一身……是不是太朴素了点啊?”
方才唱歌时身上的纯白仙女裙已经换下,穿回了来时的外套长裤,顶着张素面朝天的脸,垂顺的发丝动作间拂过脸颊,雪肤黑发,眉眼安静,无端自带三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只是再清水出芙蓉的脸,也架不住打扮得比素人还素人,多少失了几分光芒星味。
虽然即便包得严严实实,窈窕身形依然是美的;虽然露出的一张素净脸庞清丽秀致,眼波如水清澈干净;虽然方舒雁作为一个歌手,唱得好听就行,也并不是一定要看着光鲜亮丽。
但是……
但是都有这个出色的先天条件了,浪费美貌资源就是暴殄天物啊!
助理在心中幽怨得直咬手帕。还好吧。方舒雁不以为意:“又不给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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