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无岸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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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偌大的蛇族，除了血脉最为纯正的墨姓主宗，下面还有许多旁系分支，也称为外宗。

外宗分为十大分宗，黑姓外宗，便在这数根旁支中，排名第一，也被认为是血统最为接近主宗的一族，因此，在诸多分支中，从来是地位崇高，备受尊敬拥护。

黑崇姬，也便是当年的盛名华贵之女，生得貌美娇媚、高贵冷艳，身形丰腴有致，举手投足之间高雅动人，在自己家族之内，过得从来也是浮华优渥的日子。

直到这闲散逍遥的时日，被主宗传下的一道婚讯给打破了——为维护血统的纯正性，主宗决意在第一外宗中择人配婚。

结果毫无疑问，自然落在了黑姓家族中的当时的骄女黑崇姬身上。

无人在意那时的崇姬，不喜男色，偏爱女子。

也无人在意那时的崇姬，在自己家族内已有心心相慕、执手相看的爱人。

甚至没有人去问过崇姬的意愿，问她是否接受这样的婚姻，问她是否想要嫁入主宗，家族就先一步替她做出了安排，铺好了她接下来唯一能走到路。

黑崇姬不是没想过忤逆，她想到叛逃，甚至与恋人商定了计划，若是为了自由，她可以舍弃那日日浮华的舒适时光。

“若你不愿，那就逃吧。”黑暗之中，唤做寻的恋人，脸上似乎也在闪烁着光芒。

那时的她们，是何等的年少与盲目。

黑崇姬在漆黑无垠的夜色里，捧着寻的脸，“不用怕，我们会一起离开。”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也可以舍弃自己所有，只要还拥有彼此。

于是，她们在一个茫茫不见星月的夜里，扑往自由，而逃离黑家。

她们将自己的气息掩埋于茫茫人海，搭上人世的船，沿着河流一路顺水而下。

乌蓬船被施展了咒术，波涛之下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将船体抬了起来，如箭矢破空一般，飞速疾驰。

她们最终的目的地，是人间的桃源山。

“我在书上看见过对桃源山的记载，虽然位于人间界，但是听说那儿并没有多少人类居住。桃源山里一年四季都开着漫山遍野的桃花，积多成瘴，粉色的桃花瘴雾人类吸得过多就会毙命。但是对我们妖族来说，即便永远住在那里，也不会有何伤害。”

寻躺在黑崇姬的膝盖上，睁眼看着暗无一物的灰暗天幕，说起她们将要达到的地方时，她眼中的光芒化为今夜最耀人的星。

崇姬对人类的世界没有兴趣，人世之地，异族之地，对她来说从来是一样的。

只要是有寻的地方即可，但寻既然喜欢，那便是好的。

她俯下身，在对方额头落下冰凉的一个吻，“好，我们就去那里。”

寻微微弯起来嘴角，却是快速合上了眼，将脸扭到朝外的那一边，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稍纵即逝滑落的泪，她轻若梦呓地道。

“崇姬，当时你身边有那么多人，多的是……你怎会喜欢我……我既配不上你，也不值得。”

她不过是小心侍奉在黑崇姬身边的众多侍女之一，只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偷偷投去倾慕的眸光，只消一眼，就妥帖收藏。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那高不可攀的视线，竟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必多想，喜欢便是喜欢，并无这么多为什么。”黑崇姬碰了碰对方的脸，盯着眼前暗涌起伏的水面，并未在意。

但被寻这么一提醒，崇姬还是免不了想到了些往日旧事。

她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注意到身边有这样的一个侍女，家族无名无望，出身寻常中等，容貌气质淡雅。

她努力恳切，从不寻求结果，她安静自若，也不需要目光。

这样像是在自己小世界里一人活着的姿态，引起了她的好奇，这样收敛而几无存在感的人生，与灿烂靡丽的、备受关注的她截然不同。

她不经意一句“本姬不喜欢沙陀莲，都拔除了去”，不忍花木凋敝夭折的她，在自己转背后、又赶在旁人动手前，一颗一颗连根带花地将之都移植到自己的僻远小院。

等她略有察觉，已是深夜，好奇赶去时，她累得不知何时伏身在重新种好的沙陀莲边睡着了。

她挑眉将她抱入房间，又看到床头摆放了大大小小的诸多木盒，逐一打开后，都是那些她平日里随手而弃的或厌旧或破碎之物。

“竟私藏下了这么多本姬的撇置之物，有这般细微的心意，何不将自己主动上前来。”

她起了零星兴致，决意撕开那个小世界，进去一探究竟，却被那份发自内心的真正平静与安定打动了。

寻的世界，是纯白温柔的，也是细水流长的的，她轻蔑踏入，却不想回头。

“寻，是世上无人可取代的。”黑崇姬得出结论，伸出一根手指缠绕上身下人的长发。蛇族第一外宗，本就是为了拱卫主宗而生的势力，妖族的生存之道，从来是互相争夺、优胜劣汰，从她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作为外宗最为骄傲的女儿，她所有取得的荣耀和尊崇，都来自有朝一日需要为家族不容拒绝地作出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