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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妮一口饭全呛进了气管里:“你不是在玛丽医院找到工作了吗?洋人的医院一个月给五十块,你说不干就不干啦?”像夏风萍这样有经验的护士很好找工作,夏家父母又有门路,春妮别提多羡慕了。
“可现在的这份工作一点成就感没有,”夏风萍眼神闪亮:“我觉得,还是当老师更适合我,那些孩子们也需要我。”
春妮:“……”放着五倍的工钱不要,去当一个月不知道有没有十块的小学教员,这个年代的女人有这么难懂吗?
不过想想夏风萍家境优渥,从来没为生活操过心,这种人不缺钱用,那不看重钱财也不是说不过去。
春妮没法这样潇洒,她伸出手:“还钱。”
夏风萍没跟上她思路:“什么?”
她翻翻白眼:“你在金城买火车票,还欠我八块的车钱,下车后我又给你五毛钱打车,别不是忘了吧?”追求理想前,清偿个借款不过分吧?
…………
两天过后,洪记者的报道见了报。
这是春妮人生头一回上报,别看当时闹过不痛快,其实她心里可在乎了。
重视到一天三遍提醒李德三帮她留意,报纸出来还热乎着,春妮就拿到了手。但这一看,险些没瞪掉眼珠子。
花花绿绿的报纸正中,一个悚目的大标题《独家揭秘:沙河水灾中小难民的生死五夜》。
里头的故事大约是这么样,小春一家人世代住在沙河边,洪水来后,小春的爹娘为了让小春姐弟两个活下来,让出逃生的木板,自己被大水冲走。小春和弟弟扒着木板漂流三天三夜,没吃没喝,渴了只能喝脏水,饿了也只有喝脏水,弟弟很快生了病。快被饿死之前,姐弟俩遇到被困在房顶的小夏,小夏拿家里最后的粮食给了姐弟俩……
这是个充满了曲折苦难,又不失人性光辉的好故事。要不是看见下边的“洪良佐”三个字,春妮说不定还会感怀一番。这不德三听了都抹眼泪:“春妮,以前我总觉得我苦,想不到你比我还苦。一夜之间爹娘兄姐都没了,你是怎么熬下来的?”
春妮:“……”她现在怀疑,洪记者所谓的奖励金就是封口费。钱没到手,能随便拆人家台吗?
德三偶尔会帮她接夏生回家,有时候春妮会管他一顿饭。她就是不说,也瞒不住他。
简直羞死个人!
觉得丢人的,不止春妮一个。
晚上,卖完馒头,春妮回家开门,发现夏生之前习字的小台子上多坐了个人:“朱先生,你怎么在这?”
夏生很开心:“姐姐,朱先生教我算术,你看我算得对不对?”
朱先生站起来,很局促:“顾小姐,真对不住,我没想到报纸会写成这样。”
朱先生现在被洪先生带累,春妮对他也戴起了有色眼镜:“朱先生这是哪的话,我还没谢过您帮我推荐洪先生采访哪。”
朱先生是小楼里唯一完整知道春妮姐弟俩这段经历的人。
朱先生脖子根都红了:“顾小姐,我知道,任何人被写成父母双亡都不会开心。我若是知道洪先生是这样的人,绝不会介绍他来打扰你。”
说完他竟冲春妮鞠了一个大躬。
这下春妮是真不好再端起冷脸,喊夏生给他端凉茶:“朱先生,这原本也不干你的事,你不必这样抱歉。”
朱先生叹了口气:“洪先生曾为了追寻新闻真相,连倭人高官的官邸都潜入过,还接到过死亡警告。我实在想不到连他也成为了销量枉顾事实,悖离职业准则的人。”
春妮不懂:“您说的,像朱先生这种记者应该很有名吧,他这样做不是损害自己的职业前途吗?”
朱先生苦笑:“要看是什么时候,若是以前史先生还在,他老人家最看中报业人的职业操守,整个报业的风气也很好。但自从他老人家被刺杀,后头倭人来后,那些被倭人直接控股的倒好说,厚起脸皮大唱赞歌总是没有错。但像《海城新报》这样的完全民间报业,几名主编离职之后,他们既不甘心捧倭人的臭脚,又不敢像以前那样直指事实追寻真相,只能走偏锋搏人眼球。时日一久,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见春妮姐弟俩眨巴着眼睛好像没听懂,自失一笑:“我也是傻了,跟你们两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这样吧,明天我买两杯花旗大姐姐回来,就当是赔罪了。”
花旗大姐姐?那不是传说中的冰结涟,也就是冰淇淋吗?
一杯花旗大姐姐卖三毛钱,两杯花旗大姐姐就是六毛钱,朱先生道歉的心意可见有多诚了!
说出来可能没人会信,春妮上辈子还在幼年中就到了末世,末世前吃过什么好吃的早忘了味道。这辈子她和她妈都喜欢攒钱买粮。她上下两辈子,到今天还不知道冰淇淋是什么味呢!
春妮半点不带客气的:“朱先生您说的,那我可早点回家等着啦。”
一边假装写字的夏生立即暴露了自己:“太好了,明天有冰结涟吃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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