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这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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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熹门合上,按下门边开关，白炽灯闪烁几下后亮起。他站在讲台边,看着虞双慢吞吞地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坐下。

这个点的天黑得极快，刚刚能看到点落日的余晖，现在再往窗外一瞥，就已经昏暗下来了。

教室两边的窗户都开着，穿堂风经过?，把薄薄的窗帘吹得微掀。

“这和我?高中的教室一样，”虞双拍拍桌子左上角高高垒起的一叠书，“单人单桌。我?以前呢，就坐在教室的这个位置。”

虞双现在已经有一米八左右了,看来高中起他的个子就比同班同学要高出一截。

“你很高。”

“对。不过?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不爱学习的学生一般不都坐在最后吗？上课的时候做小动作也?不容易打扰到别人。我?不爱听课，但老师也?不管我。”

唐熹心想：那听起来确实和寻峤挺像的。

“不过?和寻峤不一样，”能看出他心里所想似的,虞双得意洋洋地加了一句,“我?这个人特别擅长临时抱佛脚。老师是对我?比较放心才不管我的。”

他说着,视线穿过?大半个教室落在唐熹身上，含笑,又专注得不得了。

这副模样倒真有几分?好学生的样子。

唐熹往旁边走了几步,站上讲台正中间。这个位置能将教室的一切收入眼底,包括坐在后边的虞双。

虞双一手撑着下巴看他的样子,让他想起曾经听翟芸说过?的那些话——虞双高中时要比现在更张扬也更叛逆一些?。但此时此刻唐熹看向白炽灯光下的虞双，只能看到一个将尖锐棱角磨得圆润的青年。

时间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外在，而经历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的内里。

翟允说，虞双在他妈妈死后不算是性格大变，但确实改了很多。

那之后虞双开始学着温柔，开始给人一种好接近的假象,开始学着往自己身上的尖刺上戳棉花糖——但那些柔软都是他的有意为之，他像一只蜷起的刺猬，已经把真正脆弱的地方藏在柔软与尖刺之下了。

那是没有人能看到的地方。

在母亲离世之后，他是怎么让自己摒弃杂念学习，最后考上城都大学的？

那天在城都大学的傍晚，他说的“有点”，真的是“有点”吗？

唐熹想看到翟芸口中那样的虞双，想了解他没有参与过的、虞双的曾经。

他心疼虞双，也?希望虞双在他面前能情愿做回曾经的少年。

虞双现在这样太累了，哪怕一点也好，他想要虞双放松些，不要那么束缚他自己。

“虞同学，”唐熹敲敲黑板说，“能听到吗？”

虞双把手放在嘴边回应他：“唐老师，听得到。”

唐熹因为他这句“唐老师”抿着唇笑了下，继续说：“你刚刚说你没有演技可以被考验。”

虞双说：“确实啊。哎，你等等。”

虞双把屁股下的椅子挪得远了些?，又把双脚翘到桌上，“你看，这样呢，有没有一点像寻峤？”

寻峤那桀骜不驯的性格哪是一个动作就能表现出来的。

唐熹摇头：“不是‘像’寻峤。虞双，你得做到你就是寻峤。你是可以做到的。”

他走下讲台，经过桌子之间的过?道，一直走到虞双桌前?。虞双听他说自己不像时便把双腿都放下了，两条长腿笔直交叉，鞋底踩着桌下的一道横杠。

唐熹指尖点着他的桌面，说：

“你没有那个演技，但是你有一个类似的过?去，那样的经验是你成为寻峤的诀窍。‘像’是不行?的，因为‘像’只能让你有那样的形，就好比你刚才那个动作，再怎么像也只是有形但无?神。”

类似的……过去。

虞双愣了一下，失笑：“我?过?去……不也?就是这样的吗？你让我想想——”

他已经太久没有仔细回忆过?自己以前是个什么样子了，想起来也都是些鸡飞狗跳的破事儿。因为他常常告诉自己，曾经的虞双那就是个幼稚冲动的小屁孩，他那德性让人生厌。

准确的说，让他自己生厌。

不够成熟，遇事冲动，那都是致使……悲剧发生的原因。

虞双努力回忆，让自己放松地靠着椅背，另一只手拿起窗台上放着的一支笔，边转边问：“这样？”

唐熹凝视他，还是摇头。

真正的演戏和扮演假男友之类的事情还是有区别，神态、动作、眼神……一旦有不足之处，都会在镜头下被放大，反复鞭尸。

涉及演戏这方面，唐熹大概是不会给他放水也?不会打算将就的。虞双揉揉鼻子，想给自己找个台阶，“要不然……大明星，你入个戏，带带我?？”

唐熹说：“好。”

就在这个字的尾音落下没多久，唐熹脸上的表情就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的眉头松开，眼睛微微弯起，笑得并不明显，仍让人觉得温和得像一阵拂面而来的春风。

但不仅如此。

唐熹曲起手指，用指节扣了一下虞双桌上的书，沉声说：“同学。”

仅仅是表情的细微调整，就已经让他跳出名为“唐熹”的束缚，一下子成为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