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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去临安请援的快马送去一批又一批,却迟迟没有等到援兵的到来。后来,镖旗将军派他回京,五匹汗血宝马,难抵风雪疲惫,跑死了四匹。

一路上,他看到了所有请援士兵横亘山野的尸体。其中,也有他在营中玩得极其要好的兄弟。

那时的他还残留着些许年少人的血气方刚,无法像现在这般看淡生死。除了为那些士兵阖上死不瞑目的双眼,他甚至没来得及为他们入土安葬。

他记得很清楚,整整三天三夜,他一直都在赶路。

他没办法吃东西,因为干粮一咽下口,他就会想到那些死去的兄弟,最后吐的连胃酸都出来。

他发了疯似的赶路,后又隐隐发现点不对,这一路下来实在是太通畅了,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平靖关那点微小名声,足以退去敌军派来的杀手。但他不敢多想,因为后方还有无数精兵、百姓等待着他带去救援。

果不其然,在第四日的那个清晨,他距临安城只剩最后五十里的郊外,那些伺机已久的杀手,在他精疲力尽之际还是出现了,刀刀致命,毫不留情。那些伤疤至今还留在他的身上。

因为自知命悬一线,他秉着最后一口气拼了拼,在微妙地避开致命伤后,点了身上的穴道佯死。

这样的后果无非三种——敌军相信他死了,但为了安全起见,又多补了几刀;敌军直接离开了,但他在穴道封死的那一刻钟里,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最后,也是最渺小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种可能,在这天未大亮的荒郊野外,有好心的路人经过,并救下他。

不过事实是他赌瘾了第三种情况,即便过程发生的与他想象中的并不尽然相同。

后来他也曾无数次想过,为何在那天寒地冻的瑞雪天,月亮尚未下山,她却只身一人来到郊外。

她一开始看到他时,大抵也是以为他死了。但或许是觉得死相过于凄惨恐怖,是以卸下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他的身上。

那个时候,他身上的穴道已经自行解开了,察觉到人的靠近,他下意识地以为是危险,想提起身边的剑,却用不上一点力气,直到身上覆下一片温暖,才让他稍许恢复了冻僵的知觉。

而她发现自己还活着后,蹲着盯了他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留下一个糖盒在他身边,便离开了。

不是那种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但那件斗篷和那盒糖果,却让他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回了临安。

他自己也不曾想过,昏迷时轻描淡写地看她一眼,却足以让他将那张脸长长久久的记在心里。

不久,援军成功地解救了平靖关,而他因为重伤,得以爷爷批许,在临安调养三个月。

病稍愈后,他一直想找到她,但他没料到,自己会是在天下大赦的名单画像上认出她。

就像现在这般,三年半前,他也曾爬上沈府的高墙,躲在上泉苑屋顶的瓦砾后,偷偷地参与她每日的喜怒哀乐。

她起先似乎并不识字,他就那么看着她,如何翻阅那些三岁小儿的读物,笨拙地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鬼画符。

直到三月期限到,爷爷再次命他返回边境。

七年的边境历练,前四年他一直觉得过得很快,而后三年,他从未觉得时间流逝的如此慢过。

在那三年里,他打了数以百计的胜仗,最后蛮人听了他的名字便会寒毛卓立、偃旗息鼓。

随着他战捷的消息不断传回临安,他时常忍不住去想,那个人现下是否也知道了他的名字。

盼啊盼,总算盼到了回京的日子。

全城的百姓都以为他是在正月十六回的都城,殊不知,上元节时,他便坐在上泉苑的墙头,看着她与院里的婆婆丫鬟,坐在一处赏月吃元宵……

“诶诶,怀信。”

沈宴秋站在树底下,不知第几次出声叫他。

薄易眨了眨眼,方拢回跑远的思绪,声音里还沉浸着几分沙哑:“嗯?”

“你今天晚上有空吗?”少女仰着脑袋,露出一截好看的脖颈,在日光下雪白透亮。

他垂眸看她,明明平日里最讨厌下属禀事禀一半的性子,却在这个人身上有着用不完的耐心,“有的,怎么了?”

沈宴秋笑了笑:“我晚上打算带心儿和婆婆去沂兰听书,你也跟我们一同去吧?”

这回他思考的有些久,他白日里陪着她,已经堆积了数不清的公务,沂兰是九黎的地盘,碰上月霜也会十分麻烦,不过看着她那淬亮的眼神,“不”字到了嘴边怎么也脱不出口。

最后,他摩挲着指尖的铁方盒,点头应了声“好”。

他想,他这辈子只会对一个人说那么多次“好”字。

作者有话要说:码完这章,连我都有点心疼易哥了,双结局预定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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