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弥天大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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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浅看见胳膊飞起来的时候，背心着实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见过更惨烈的场面，她非出丑不可！这会儿腿肚子还有些哆嗦……不过，再怎么害怕也得撑住了，这齐王横行惯了，竟敢在如此多的人面前行事，在这位面前倒了架子，那才叫完了！

她也笑了起来，似根本没瞧见染了满地的鲜血，她对着这个高壮的中年男子敛衽行礼道，“王爷好气魄！一招弃车保帅，倒叫民女哑口无言了。”

周围寂静无声，大多数人都还没回过神来，只有文士渊的惨叫声在继续，而莫浅这个小姑娘已是面带笑意的跟齐王说上了话，仿佛地面的血色并不存在，而那惨叫声也不过是蚊子在哼哼。刑五唤了两个人上来把文士渊拉下去止血，旁边不知道是哪个闲汉嘀咕了一句，“娘的，这都能一笑泯恩仇？”

红翡神色复杂的看着莫浅面色温和的与齐王交谈，她面上的怒色还未曾褪去，愣了好一会儿，才被突然喧嚣起来的人群惊醒，她喃喃的道，“小姐？小姐？”那带着无尽疑惑的声音传入柳怀安的耳中，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接过王府内侍递过来的礼单，吩咐伙计将东西收下去。

莫浅这会儿可没功夫去揣测自己一帮手下的想法，她正侧耳倾听齐王的话，两人站在台阶上，虽都是面带笑容，话里却是暗藏机锋。

上位之人翻脸如翻书，演技那也是影帝级别的，齐王如今看她的表情如同一长辈看自家的侄女儿，面上的笑容慈祥又和蔼，“……小姑娘胆子还不小，我那几个女儿若是有你三分胆色，我也不必担心她们在婆家吃了亏了。”

就你这一生气就当街砍人胳膊的煞气，谁敢招惹你闺女儿啊？姐姐这会儿还觉得胳膊隐隐作痛，可姐姐敢让你知道吗？

莫浅微笑着道，“民女这条命是捡来的，鬼门关里闯了不知几遭，才将胆子练出来，哪里能跟龙子凤孙相比。”

齐王闻言哈哈大笑，摆摆手道，“小姑娘，你这是还有气啊？本王不是把人都交给你了吗？不可意气用事，不可意气用事啊……如今你好容易挣扎出这局面，就不怕被人当枪使了？以你的聪明，岂会看不出现在风云际会，人人自危，正该是韬光养晦之时，何必强出这个头？见好就收未尝不是明智之举。”

莫浅闻言只想翻白眼了，被人当枪使不可怕，可怕的是，过了这段时间，她连给人当枪使的价值都没有了！齐王行事素来张扬，上位之人给人赔礼，推个下人出来顶缸就算是给足了面子。他要说此事他并不知道，是有人为了讨好他干出这件事，还真有许多人相信。

如今这局面，齐王肯放手，兴许这位还真可能因为欣赏她，而放她一马！

放你妹啊！在姐姐砍了一条胳膊，想就这么算了？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做你的大头梦吧！……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那滋味，她在才来的一个月里已经受够了……何况，大家结下的是死仇！不死不休！

她垂眸低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又冷又硬，“见好就收？王爷，事到如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岂是民女能控制的。”

齐王闻言面上的笑容一敛，冷冷的看着莫浅，似乎要将她看透一般。莫浅看起来不过十五岁，刚及笄的小姑娘身形脸庞都还没张开，她脸上的那抹笑意从容而淡定，宛若智珠在握。

莫浅的手段虽然简单粗暴，可不得不承认，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是最有效的，一掌将桌子掀了，桌上的筹码掉了满地，正是有心人浑水摸鱼的好时候。他这时候必须选择的是，到底是先收拾她，还是对付那些闻着血腥味儿乘机想要咬他一口的人。

显然，到此刻，莫浅已不是这件事的重点，她不肯退让，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身份还是平民，他竟然一时间拿她没办法了。

齐王怒极反笑，“好！好！好！”

接连三个好字，一声比一声重，那声音自胸腹发出，震的四下嗡嗡作响。

两人说话时，人群依旧惊魂未定，齐王带来的侍卫站在街道两侧，周围连议论的人都没有，账房恢复镇定以后，寂静无声的埋头兑银子，兑完了便匆匆离开。

便是在这一阵寂静之中，前方一阵刀兵相向的声音传来。

莫浅闻声轻笑起来，不言不语的看向齐王。齐王面色如铁，看向莫浅的目光如冷电，莫浅貌似悠闲的理了理衣袖，心头却是在惊讶不已。

我叉！姐姐的剧本没安排这一出啊？

哪位龙子龙孙这么牛叉，直接就跟齐王干上了？

街道尽头，满满的都是王府侍卫和另一群身着甲胄的士兵，周围的百姓就算没被挤到，此刻也是退避三舍。刀剑已是出鞘，在日光下反射着冷冷的金属色光芒，避无可避的百姓面色苍白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恨不得把自己的腿剁了！

四下寂静，连风都没有，只有人群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两拨士兵面色凛然，一触即发的气势直入人心。

坐在马背上的徐睿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侍卫，年轻英俊的脸庞此刻没有半点儿迷茫，他虽未曾身覆甲胄，只是一身锦绣长衫，在身侧刀兵冷色映照下，却也透露出几分英武之气。昨夜，得知莫浅所做的事情之后，老国公将他叫到床前，交给了他这只亲卫。他虽还年轻，却也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跟齐王翻脸，正式宣告他国公府继承人的身份，不再像以往那样，只能偷偷摸摸的帮莫浅一把，他虽心怀安慰，却也知道，踏出这一步以后，国公府上下怕是要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