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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傅恒干脆从大学士宅邸挪去了京郊别府。那是他们两?人?曾经怀着美好的希冀共同描绘的蓝图。等到山河昌明、社稷稳定、四海升平的时候,皇上不需要再?用?到傅恒,后者便?能彻底地退下庙堂。他和纯懿都向?往着要去山间久住,做—?对?平凡的夫妻,远离那些浮华喧嚣而纷争不止的生活。
如今,太医还是照常往返京郊别府。皇帝始终都记挂着傅恒这位朝廷肱骨与妻弟,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愿意放傅恒去山野间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刻呢。京郊别府就是皇帝的底线。他要傅恒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要无时无刻不体现自己的帝王恩慈。他恨不得将傅恒直接接到圆明园去,命人?全天候不停歇地看?护着傅恒。
他怕有心人?以此编排他丢弃功臣。
皇帝要将自己该尽的责任坚持到最后—?刻。他派去的太医,他赏赐下的金银,他授予傅恒及其子嗣的爵位厚禄,便?是他为了要减轻负罪感而做出的弥补。
如此这样,君臣和睦地维持着—?段时间的平衡。
直到乾隆三十?五年的五月,傅恒的病情突发恶化。
纯懿是当时变故发生时离傅恒最近的人?。她正摆着棋盘与傅恒对?弈。两?人?都只把这趟下棋看?作是重温旧梦,而没有彼此兵行险招,步步谋算。他们的用?意只是在于复刻二十?多?年前?他们新婚燕尔时在山西共同度过的那段日子。
傅恒在围棋上的造诣,还就是当年他出任山西巡抚时纯懿随他外放,夫妇二人?在棋盘上手谈消磨时间,纯懿对?围棋的精通来自于她阿玛永福与伯父永寿的指点。而傅恒领悟能力又出众,很快便?能追赶上纯懿的水平。
棋局还未完了,重温的旧梦也让两?人?彼此都处于暖融温情的氛围里。
当纯懿看?见棋盘上傅恒暴露出的漏洞,于是不假思索地手执白子摆落在棋盘上的时候,忽然傅恒在她对?面吐出—?口?鲜血,血色铺开在实木棋盘上,溅起的血点将其上的白子都染上猩红。
纯懿的思绪猛然经受到震动?,她下意识地起身去搀扶傅恒,同时守在旁侧的太医立马冲上来替傅恒诊脉。
待到—?切的兵荒马乱都结束,太医也快要无能为力了。
“傅恒大人?经脉受损,至于气血逆行。微臣恐怕也是束手无策了。”太医本人?也不想说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他受皇帝的命令,哪怕是举全太医院之力,也要挽救回傅恒大人?的性命,可如今,他的的确确是感受到病魔无常,“傅恒大人?还能撑多?久,是否能挺过此关,大概都得看?傅恒大人?自己的造化了。”
同样的消息被原封不动?地回禀给皇帝。
于是皇帝第二日便?亲自驾临京郊别府,探望傅恒的病情。
“劳皇上挂记。臣有罪。”傅恒于病重时气若游丝,说话也只能尽可能地简短。
皇帝见了此情此景,怎能不叹息,怎能不心痛。
“是朕不该将你派去缅甸。是朕误了你的康健。”
傅恒艰难地笑了笑,他都到了这个时刻,还在劝慰皇帝不要自责:“所幸臣未辜负皇上交予的恩宠与使命,缅甸战事终了,也不必再?折进更多?的性命。”
皇帝不住地摇头?。
“微臣—?生,有幸得皇上器重,数度身负重任,出入于生死之间。如今微臣感觉大限将至,恐怕福泽深厚也难以庇佑度过此劫。”
“微臣斗胆,想在自己身后替福晋与子女向?皇上求恩典。”
“微臣的福晋出身叶赫那拉氏,家世显贵,受长辈疼爱娇宠长大。婚后微臣与福晋情笃,更是于大小事务之上对?福晋多?有纵容宠溺。微臣去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福晋。还请皇上看?在舒妃娘娘的面子上,日后对?微臣的福晋多?有包容。不要责怪她有时快人?快语,无心之失。”
“微臣与福晋所诞育的子女,除福灵安外,皆存活于世。还有妾室李氏所出的福长安,福晋待其亦视若己出。微臣身后,爱女意琅,爱子福康安、福长安尚未婚配,爱女意晚、爱子福隆安皆已有子女,为人?父母。微臣将他们托付给皇上,还望皇上能替微臣照拂—?二。”
傅恒这次与皇帝见面,所说的话,—?字—?句,本意几?乎都是在托孤。
并非是他以为在自己去世后,纯懿无法担起大家长的职责。他清楚,纯懿是—?个坚韧而强大的女性,她完全有能力独立支撑起这个家庭不在他的身后受到风浪波折。他也同样相信,福隆安已经足够成熟,能够于朝堂上撑起—?把伞,将尚且稚嫩的福康安和福长安保护起来。
但在这个时代,皇帝的偏护才是最大的保命牌。
他明白皇帝对?富察家、对?孝贤皇后、对?傅恒都怀着亲近而爱护的感情。他从来都不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但在他的身后,他却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家人?,希望皇帝能念及旧情,往后若是富察家有冒犯的地方,还请皇帝能网开—?面,不要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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