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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嫩鸡蛋滚过的肿桃核儿眼已经大致恢复了,太守府的人问起缘由,桃柳不好说自家姑娘为失而复得的佩玉喜极而泣,一来不好解释这佩玉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二来她看出她家姑娘不愿多提,只好胡乱驺了一句,说是被炭火熏了眼。
来问的人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回头还赠了一堆东西,可见这顾夫人在客人体验这方面追求挺高。
只有桃柳惆怅地想:哎,姑娘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马车内,秦芷瑜垂着怜人的长睫,怔怔地瞧着手中的这块玉佩,她如何也想不明白,丢失了十四年的佩玉,竟会在这种状况下再一次辗转到自己手中。
那个位置……想起他吊垂在空中震惊的神情,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毫无疑问,是他落下的。
佩玉通体翠绿色,色泽温润,质地细腻,细看便会发现其色泽过度自然,纯净翠中带黑,识货的人一眼便能瞧出这是块上等的和田玉。
玉是好玉,只这块佩玉的大小与旁的玉器略显不同,比女子戴挂在脖颈上的玉佩来得大,又比男子腰上系的佩玉显得小,这不上不下的规格乃出自她父亲秦尚书之手。
亲手绘的白芷花图纸,亲自雕刻的花卉纹理,再落下一个小小的“瑜”字,可惜,这块佩玉在她两岁那年在上元节的花灯会上弄丢了。
细瘦的手指划过白芷花卉的雕纹,划过角边的“瑜”字,最后落在中间那处有着明显断痕且被人用金子镶补过的那处。
补玉工匠功底扎实,将三块即将天涯永隔的玉块牢牢黏合在了一起。
被他弄的,她心想,原先她的那块可是好好的。
那双眼眸与记忆中的一样,却也不一样。一样的是眼弧圆润,痣点眼下,凌厉的时候眼尾上挑,小痣也跟着跳起来,心虚的时候眼尾苦垂,小痣也跟着窝起来……
不一样的是这里头盛装的东西,一双是沉寂如古潭,饱经红尘沧桑携着孤狼的狠绝,另一双,却是意气风发带着少年的不羁与骄傲。
她更喜欢他现在的这双眼眸,肆意而鲜活。
她将玉放在心口,眼神温柔缱绻,这次,会不一样的。
在马车上静坐了一会儿,期间她还撩开帘子,招手让车夫过来,对他耳语了一番。
等到杜玉昙上来后,才知杜玉梅已经被顾夫人派人送回去了。
“她闹了笑话,心里不开心也是正常的。”杜玉昙面有郁色,可仍是温和地与表妹细细道来。
“摔疼了,下回便会长点记性。”秦芷瑜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想:脸皮如此薄怎么行,被欺负了只知道哭唧唧跑了,和上辈子作得上天入地在后院大展身手所向披靡的常胜将军相差甚远呀!
看来还需多加磨练。
“跑了也好。”杜玉昙牛头不对马嘴地接了一句,声音极轻。
秦芷瑜没听清楚,一转头,便见她情绪不高,与来时笑语晏晏的模样大相径庭。
杜玉昙心思浅,有什么事都能从脸上看出些端倪。
“大姐姐,可是宴会上有人欺负你了?”她没去参与这些吟诗作画的比赛,故而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稍微一想,脑中便浮现出那个在赏花宴上一直对杜玉昙虎视眈眈的陈夫人。
浓妆,面相刻薄,整场宴会都未停止过对丫鬟小厮的使唤。
果真和传闻中一样,不好相与。
看到表妹担忧的眼神,杜玉昙不想让她替自己操心,含糊地“唔”了一声。
她本就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简单应了一声,便马上又道,她今天遇见一位夫人,在被陈夫人为难的时候,她替自己解了围。
“她是个好人,和母亲一样慈爱。”即便陈夫人说的话很难听,她也有理有据地替自己反击了回去,且并没有拿异样的目光看她。
杜玉昙拉着秦芷瑜的手如是说,笑容中带着羞涩和难以察觉的一丝欢喜。
秦芷瑜只当她是感激这位夫人,只是后来她才知道,大姐姐笑得腼腆而羞涩,是因为这位夫人是她喜欢的人的母亲。
***
回到杜府,她让桃柳先把车里的东西拎回去,自己则给车夫使了个眼色。
两人走到暗处,她迫不及待地问道:“福叔,查得怎么样?”
福叔,也就是秦福,看了眼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护好的姑娘,再看看她充满希翼的目光,眼神复杂,“姑娘,我问过了,这太守府并没有您说的那个皮肤有点黑、身材很好、肌肉结实、腰窄腿长、朝气与活力并存的名叫畜安的小厮。”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特别是说道“畜安”两个字的时候,秦福眉头一皱,直觉这个“畜安”是“畜生”的那个“畜”。
失望,却也在情理之中,她低头“嗯”了一声。
秦福看着神色落寞的姑娘,眉头都快皱成一团结了,在秦芷瑜离开之前,突然叫住她,矜持而又隐晦道:“姑娘,这中看的,也不一定中用。”
秦芷瑜一愣,顿时哭笑不得,可福叔早已叹息着摇头走掉了。
***
月色清凉,天上稀疏地撒着点星子,秦芷瑜喝完药,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轻轻唤了一声“桃柳”,回应她的是几声轻鼾。
她偷偷趿了鞋,披了件外衫轻手轻脚打开门,外头的菱儿睁大了眼睛,秦芷瑜立马比了个“嘘——”的手势,确定她明白自己的用意后,便放心出去了。
她借住的是表姐的院子,名叫“清荷院”,可惜现在才春天,满池荷花都没开。
她一人在月色中走走歇歇,反正杜府也没旁的下人,没人会发现有个女郎在月夜中闲逛。
只是走到表姐的那屋时,窗缝露出一线灯色,隐隐约约能听见女子低弱的抽噎声。
和先前一般压抑,仿佛要把伤心关起来,只有自己一个人时才好不麻烦人。
她有些无奈,从小道绕过去,先是轻轻敲了敲窗,随后扣着缝将窗户从外头打开。
暖色的灯光瞬间流泻出来。
杜玉昙的泪还挂在睫毛上,见到她,她讶异地一眨眼,泪珠子便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
“阿瑜?”
回应她的是弯弯的眉眼和浅浅的笑意。桌上的信纸尚且铺着,写着“江郎”二字的信封墨迹未干,杜玉昙顺着她的目光,慌忙将信纸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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