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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的时候,正是中午,阿姨正在厨房里准备食材做饭。
倒是没想到季先生这么早就回来了,还一回来就直奔厨房,阿姨有些手足无措地擦了擦手站到了一边,眼神快速扫了一下流理台上的食材说道:
“季先生,午饭买了新鲜的牛肉、河虾还有羊肉,您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了,”季岑风开口,“今天我来。”
男人话?音刚落,司月和阿姨都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季岑风没多理会,径直走到了冰箱旁边,“上次带回来的腊肠还在吗?”
阿姨愣了一下,立马回道,“在的,在的。”她蹲下身子抽出了冰箱下面的第三格,拿出了一袋红通通的腊肠,“先生今天要吃腊肠饭吗?”
季岑风点点头,“你先出去吧。”
阿姨又看了眼司月,司月也只能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他今天要做什么。
但是季岑风并没有在意这两人的疑惑,他利落地将香肠拿出了两根,然后打开了水龙头。
紧致深红的香肠被轻轻地冲去了少许粘在表面的灰尘,男人抽了一把银柄菜刀,灯光凌厉地在刀刃处反射出了一簇光亮。
锋利的刀刃顺着香肠的横截面下行,很快一片片光亮油韧的香肠便极为规整地落在了木质的砧板上。
一片一片叠在一起,红白相间,透着诱人的光。
“煮饭,会吗?”季岑风偏头问她。
司月知道他是故意的,嘴角忍住笑回道,“不太会。”
男人的后背轻轻耸动了两下,好像也是在笑。司月转向旁边,洗了两人份的米放在了电饭锅里。
季岑风将腊肉一片片地放入了米饭的上面,然后加了正好齐平腊肉的水分,内胆入锅,按下了40分钟的煮饭键。
他做得很快,动作利落娴熟,就好像曾经做过无数次。
刚刚还稍显繁忙的厨房里,现在只剩下了电饭锅上闪烁的数字。季岑风洗干净了手,静静地靠在流理台旁,看着司月。
厨房里的灯光冷调均匀,照着司月的脸。就连眼眸不经意的颤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刚刚还可以融洽做饭的氛围渐渐地失去了轻松。
那个男人在判断。
司月没有开口,她站在季岑风的正对面,同样认真地回看着他,回看着他的审视。
她以为之前在外公家的时候,季岑风打开了自己的心扉愿意让自己走近,可是现在看来,什么都不过是在他把握控制的范围内。
他只让她知道他想让她知道的。
他想要司月的爱,就扯开一点自己的伤口让她靠近。告诉司月自己曾经被绑架被迫害,在司月面前流露出他少有的脆弱。
所以司月心疼,然后便会投进他的怀里,成全他的念想。
可他又是那样的小心谨慎,不提半个字那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提他这般的无法信任别人到底是为什么。
司月有种预感,那场绑架必然对他的性格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她若是真想改变季岑风,她就必须知道那三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寂了许久的厨房里,终于有人开口说话?。
“我问你一个问题,我也回答你一个问题。”司月选择交换。
季岑风两只手松松地插在口袋里,垂眸轻笑?了一下,“你真的想知道?”
“想知道。”三个字,干净利落。
男人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转头看向了明亮的窗外。
“我十岁的时候,被家里的管家绑架。”
句子的主语,没有岑雪。
司月手指收紧在身侧,看着季岑风偏过去的侧脸,他目光空空地望着窗户外的远山,好像在看那个离开的女人。
“那天晚上是我生日,季如许和我妈在公司遇见?了一点急事,所以很晚都没有回家。管家告诉我他们在外面的饭店等着我,于是我就跟着他上了车。”
“一上车,他就把我绑了起来。”
季岑风收回目光,嘴角带着些哂笑?地看着司月,“就是这么简单,我是不是很好骗?”
司月后脊一阵寒凉,那男人的目光似乎也是在对她说:“司月,我是不是很好骗。”
但是季岑风并没有刁难她,他继续说道,“他在家里干了六年,从我大概有记忆开始就像家人一样生活在我身边。司月,我从前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
“可是我能怎么办,那个时候我不懂,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正信任的。”
当年管家本来就只想绑架季岑风索取那五百万,谁知道得知儿子被绑架的岑雪差点奔溃,在电话里拼命求着管家用自己换季岑风。
不知道是管家实在太过自信还是他有那么一刹那六年陪伴的慈悲心作了祟,他竟然同意了让岑雪一同来陪季岑风。
因为管家知道,那个时候的岑雪刚刚做过一场不小的手术,整个人不过是刚从病床上下来的状态,威胁不了他的半分。
于是岑雪一个人站在漆黑的荒郊野外等了大半宿,终于被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带走,在那个破败的水泥阁楼里见?到了吓得连话?都说不出的季岑风。
在那短短的三天里,季岑风只记得两个声音。
一个是管家每每通完电话后对着他们的狂吼,一个就是岑雪紧紧抱着他时对他说的话?。
“小风,爸爸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爸爸说已经在筹钱了,无论如何都会救我们出去的。”
“爸爸不会食言的。”
小小的季岑风抱着岑雪的脖子饿得浑身无力,只能反复地问着,“那爸爸为什么还没有来?”
是啊,他说好一定会来救我们的,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岑雪只能紧紧地抱着季岑风,忍着恐惧和痛苦说道,“爸爸说他正在筹钱,五百万现金没有那么容易筹齐的。”
于是季岑风等啊等,等啊等。终于在被抓走的第三天,等来了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刚刚接完电话的管家像疯了一样冲进了那个水泥阁楼里,他一脚踢翻了睡在岑雪身上的季岑风,然后将岑雪拉了起来。
后来的季岑风如论如何再怎么去回忆那个画面,都是没有声音的。
不应该。
怎么会没有声音呢?
那里应该有管家的暴怒狂吼,有岑雪的绝望嘶喊,还有他自己的放声大哭。
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妈妈哭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声音,季岑风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那条闪着凛光的刀刃直直地插/进了岑雪的小腹,一刀又一刀。血没有喷出来,而?是极快地浸润了她身上的所有衣物。
再后来,就真的没有声音了。
人死了,比一块抹布还不如。
“他拍照片发给?了季如许,季如许终于报了警。”
“当天晚上,我就被警察救了出来。”
“最?近的警察局,就在那幢楼的两条街外。”
季岑风忽的嗤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像是在对自己说,“真讽刺。”
他当时居然真的相信季如许是因为在筹钱才耽误了救人,后来他才知道季如许根本没有去筹半分钱,他那样自私而?又狂妄地以为,他可以说服那个疯子。
司月手脚冰冷地看着这个男人,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季岑风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被管家背叛,被父亲欺骗,母亲又因此死在自己的面前。
一瞬间,几乎所有曾经最?亲近的人都变成了无法触及的对象,他像一只被人残忍隔断所有根系的浮萍,慌张而?又惊惧地独自漂浮在不属于他那个年龄的动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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