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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他对古小姐也算不上多照顾,对他那个姐姐也算不上多敬爱,但他对她们依旧是有感情的。

多深可能谈不上,但至少有。

他依旧记得贺夫人是他的姐姐、古小姐是他的侄女。

说回来这究竟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这样折腾一家人。

就在这时,床上的贺老太太□□了几声,瞧那模样应该是要醒过来了。

见状,贺老三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凑到贺老太太床边:“母亲!母亲您醒了?”

贺老太太微微睁开了眼,她先是迷茫的看了看四周,似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阮陶身上。

接着她伸手对自己的儿子说道:“老三,你扶我起来。”

贺;老三连忙麻利的在贺老太太身后塞了两个枕头,让她老人家靠得舒服些。

贺老太太看着阮陶眼神里是近乎悲伤的慈爱:“没想到阮先生小小年纪当真有这样的本事,长得还如珠似玉的,倒像是天上下来清算我孽障的神仙。”

“母亲!您这是什么话?”贺老三不赞同道。

阮陶道:“老太太,您言重了,陶担不起。”

“你担得起。”贺老太太笑道,“这么多年了、过了这么多年了。我以为没有人能够再看出他老人家的气息,不料您居然能够看出来。”

“老太太,实话同您讲,我其实什么都没看出来。”阮陶道。

贺老太太不解道:“那你怎么……”

阮陶道:“是我猜出来的,实在是发生在您家里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并非人能为之。”

贺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会过去的,我们都以为会过去的。这么多年了……不料报应还是来了……”

说着,她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的流:“它报应在我身上便好了!它报复我一个老婆子就好了!何苦……何苦……我闺女大好的年纪……我那孙女,她、她才十七岁啊——”

“老太太您先别伤心,担心身体。”赵苏在一旁宽慰道,“古小姐还在,她还需要外祖母给她撑着呢!您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事儿。”

一听这话,贺老太太瞬间止住了泪,她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大悲大痛,她哪孙女还等着自己这个外祖母给她撑着呢!

所以,她断不能有事。

“您能细细说说您家从前与家仙的情况吗?”

贺老太太叹了口气:“原不是贺家的事儿,是我娘家付家的因果。因着这个,我娘家已经没人了,只剩下了我一个。”

说着,她看向了贺老三:“我原本也是活不了的,还是对亏你父亲救了我一命。”

“母亲……可是父亲他、他不是最讨厌鬼神之说了吗?”贺老三不解。

他们家连祭祖都没有大肆祭过,平日里家里人逛个庙都还得躲着他老人家,怎么如今还牵扯出什么家仙儿来了?

贺老太太缓缓道来:“正是因着我家的事儿,你父亲才忌讳谈这些,若是当真不信,便不必忌讳了……”

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儿,在贺老太太才古小姐这般大的时候。

贺老太太原姓付,家里从前也是上郡出了名的大户人家。

她乃家里的幺女又是独女向来备受宠爱,在家里一直都是无法无天的存在。

她小时候又淘气,像个男孩子似的,上房揭瓦的事情也没少干,也没有人会责怪她,一家子人都将她当明珠似的捧着,可以说从小到大就没有她不敢、不能做的事情。

只是她家里有一处院子常年是锁着的不曾见人开过,她父亲、母亲也从来不准她去那里玩儿,甚至说是到院子附近都不行。

那院子明明没有住人,却时不时的能听到里头有人的交谈声传出来。

父亲偶尔会进去,每次进去都会十分重视,沐浴更衣、焚香,比见朝廷里来的钦差都要隆重。

小时候她便一直好奇里头究竟是什么,她也问过母亲,母亲只是斥她一天到晚只是贪玩儿,不好好读书识字也就罢了,也不认真钻研女红,成天像个男娃似的,以此来将话头搪塞过去。

后来她偶然发现,她们家原本姓付,但是在祭祖的时候族谱上多了两个名字,都不是姓付的。

一个姓柳,名洮。

一个姓胡,名婵。

她指着上头的名字问母亲:“这两人是谁?看着不像是咱们家的人。”

母亲连忙斥她:“这是胡四娘娘和柳三爷爷,就是咱们家的人。身为晚辈,要放尊重些!”

她依旧不太明白,这两人一个姓柳、一个姓胡,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们付家的人,怎么就成了她的长辈了呢?

“胡四娘娘?柳三爷爷?”杜子美不解。

“当时狐与蛇了。”孔明回答道。

杜子美了然的哦了一声。

“您家当时供了两位仙家?”阮陶有些不可置信。

按理来说,一家人能供一位仙家已经实属不易,怎么还会有供两位的说法?

而且还是胡、柳两家?

这两家的人如何还能有牵扯?

“是的,两位。”贺老太太闭了闭眼,“也就是供了两位,后面才有这无尽的事,我家也才剩下我孤身一人。”

“话说这胡四娘娘和柳三爷爷原是一对眷侣,因两人恩爱难分才一同到了我们家,从我太爷幼时开始便庇佑着我付家世代先兴旺恒昌,一直到……”

一直到她及笄那一年。

那一年她刚定了亲,与贺家的二郎,也就是贺老三的父亲,正是少女怀春羞羞怯怯的年纪。

谁料还没等到出嫁,家里就出了大变故。

“究竟怎么了?”阮陶问道。

贺老太太摇了摇头:“我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先是厨子媳妇病了,病了便病死了……短短三日,整个府上的人陆陆续续的死尽了,也并没有血海漫天的场景,就是都死了,是胡四娘娘杀的。”

“有突然病死的、又灶里的火迸出来烫死的、甚至有躺下去睡觉,就直接睡死的,一个都没留下,连跑的没机会跑……”

阮陶不解道:“那您……”

“我是最后一个了,那时多亏贺家哥哥拉着我去找了一个高人,那人做了法、又用稻草做了个我的替身烧了,随后又赶紧让贺家哥哥娶了我,给我改了姓,从此便跟着贺家姓了贺。”

说着,她长叹了口气,眼圈再次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多快将这事儿给忘了。”

“尽、尽数都死了?”贺老三觉得有些心惊。

怪道是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母亲娘家人上门走亲戚,也从为听母亲提起过她的娘家人。

“家仙突然发狂杀光了家里人,总有内情吧?”阮陶问道。

贺老太太摇了摇头:“这个我不清楚,我父亲从不让我沾手那两位的事情,甚至连那两位的牌位我都没见过。”

“那您又如何知道是胡四娘娘杀的,而非那位柳三爷爷?”阮陶接着问道。

“是我母亲临终前告诉我的,她让我快跑。”说着,一滴泪从贺老太太的眼角滑落,她伸手将其拭去,“我以为这么多年都无事发生便不会再有事了,不料最终却报应在了我姑娘和我孙女身上……”

贺老太太一把拉住了阮陶的手,恳求道:“阮先生,您是个有本事的活神仙。您联系上胡四娘娘,您帮我给她老人家带个话,就说有什么事儿都冲我来!我这条命是捡来的,活了几十年了也够了,你让她别折腾我那孙女了……”

阮陶心疼的拍了拍贺老太太的手,人老了这最后的牵挂就是这群小辈。

看着贺老太太这样在他面前掉眼泪,总让他想起自己的奶奶在,让阮陶总是忍不住跟着红眼圈儿。

不过,贺夫人与古老爷是被卷入水中死的,而古小姐被人试图炼制成阴巢便是便是对应着壬葵水,都是沾水的。

这并非胡家的习性,反倒是与柳家对得上。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异响,一个人影从窗前闪过。

“谁!”

锃——!

李太白腰间长剑出敲,他翻身跳跃像一只猫似的灵巧的从窗台跳下,追那人去了。

阴湿之气……阮陶眉头一蹙——从河中爬出来的!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了自己新穿的一串蜜蜡珠子,匆匆朝门外跑去:“我和太白兄去追!你们在此守着贺老太太!”

出门便见着园内骤然起了雾,五指之外不见路,有怪声绕园。

似鸟鸣、似猫吼、又似某种不知名的野兽的嘲讽之声。

人置身雾中被怪声环绕瞬间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阮陶将手中的蜜蜡珠子提来,嘴里念了几句咒,那珠子那边开始散发出金光堪堪能够照清楚他四周两步以内的情况。

只听得一处身侧一处传来了兵器碰撞声,阮陶赶紧喊了一声:“太白兄!”

“在这儿!”李太白抽空回应道。

阮陶刚朝李太白的方向踏出一步,雾便散了——

面前也不再是贺家的院子,而是突然出现了一条羊肠小道,长芜蔽径、蒿艾如麻,路旁荆棘交错。

李太白的打斗声就是从路的尽头传来的,漆黑的夜里只有阮陶手里蜜蜡的珠子散发的仅有的一点儿光。

妈呀——

阮陶心里咯噔一下,不断的打着鼓,怎么瞧着这玩意儿比贺夫人还“凶”?

这不是鬼、魂一物能够做到的了,这就是——妖。

他真的惹得起吗?阮陶站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发愣,对方这样的修为他真的惹得起吗?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惨叫,李太白提着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从路的尽头出来了。

被李太白提在手里的人穿着普通百姓的衣裳、上面绣着鱼鳞。

他长着一个脑袋、两只手、两条腿看上去是人的模样,但浑身的皮肤是青黑色的,那个脑袋也不是人的脑袋,而是一个圆溜溜的鱼的脑袋。

半夜看着实在是让人瘆得慌!

怪道是这么重的阴湿之气,原来是从湖里爬出来的黑鱼精!

当李太白将那东西仍在阮陶脚下的一瞬,四周怪诞的景象瞬间消失了,他们尚且还站在贺家的院子里,头顶的月亮依旧亮亮堂堂的。

“还有一个没逮着,跑了。”李太白道。

阮陶看着他腰间的那柄剑,突然感觉其实比起玄学对于这些有实体的妖物,物理的攻击才是最为见效的。

想着阮陶随手贴了一张符在那黑鱼脑袋上,那黑鱼挣扎了几下,凄凄哀哀的叫着。

阮陶蹲下身来,审问它道:“你是从何处来的?你们来贺家作甚?跑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那黑鱼不肯吭声。

阮陶接着道:“你乖乖招来,我便饶了你。你若不说,我就让我这兄弟将你这脑袋剁下来做成鱼头汤!”

锃——!

李太白的长剑再次出窍!

那黑鱼精吓的连连告饶。

阮陶斥道:“快说!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来贺家做什么来了?!”

黑鱼精哭诉道:“我说我说!好汉饶命!”

“说!你是谁!从哪儿来的!”

“我、我叫奔波霸,逃走的那个叫霸波奔,我们都是从城外江昌湖中来的。”

“……”

阮陶:“……我、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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