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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理顺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再说什么,眼瞅着孙云鹤转身而去,不由得重重地叹了口气。孙云鹤虽然没有明说,但刘理顺也知道如何处置乃是圣上决定的,不可能更改。
而且,既是提到了铺路,想必这些绊脚石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流放啊,也好,没有雷霆手段,自己还是举步维艰,打不开局面。既辜负了万岁的期望,也没有为国为民作出贡献。
听着外面人喊马嘶,刘理顺知道是东厂的人带着驻军出发行动了。但他却不会想到,流放已是最轻的刑罚。
日近中午,各路办差的人马开始陆续返回,押解着平日骄矜暴横的乡宦和生员。
衣冠楚楚的读书人,道貌岸然的士绅,如今已是狼狈不堪。个个衣裳脏乱、发篷髻散,被如狼似虎的官兵驱打着,一路走进县城,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
押解着人犯的队伍还没完,却是豪民恶仆,这些家伙平日作恶多端,立时招来了胆大百姓的啐骂。
“徐廷教等五老全部被锁拿关押了,还有他们家的那些恶仆。”
“嘿嘿,你不知道吧,这些平日威风的乡官已经被抄家封门,完蛋了。”
“哄闹公堂这么大的罪吗?连秀才、监生、举人老爷都给锁拿了呢!”
…………………
在老百姓的议论纷纷中,东厂番子贴出了告示,立时如地震般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煽惑民乱、图谋不轨,主犯就地正法,家眷流放三千里。
告示贴出没一个时辰,在县城外的荒坟岗,便上演了一场血流成河的砍头大戏。
等到官兵押解着人犯来到刑场时,刑场周围已经满是观望的人。他们站立着,等待着,甚至有推搡拥挤,想要得到一个看得更清楚的地方。
“看哪,那不是徐老爷。”有人吃惊地叫着,立时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低语。
徐廷教双手被绑在身后,花白的头发已经散乱,脚上还掉了一只鞋,跛行着被押了过来。
因为一步一拖的缓慢,让旁边的官兵有些不耐烦,用枪杆推了他一下。
动作并不大,也不重,本来是帮助他加快脚步,可徐廷教却脸朝地摔了下去,一时无法站起。
人群里发出了一小阵哄笑,住着高宅大院,平素趾高气扬的老乡宦如此狼狈,让升斗小民油然升起一种快意的感觉。
“活该!”有人忿忿地骂道:“养了那么多恶奴,造了那么多孽,活该被砍头。”
仇富心理嘛?或许是吧!但希望看到过得比自己好的家伙倒霉,确实是很多人的心理。
徐廷教被拉起按跪于地,他的目光呆滞,嘴唇翕动,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周文攘被押了过来,或者说是被拖着。他的头往后仰着,目光空虚无物,嘴巴松驰地张着,似乎在喃喃自语。
县衙的书办陈四维也被押了过来,他的头耷拉着,象是被折断了脖子,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十个人犯被按跪排好,刽子手举起了刀,在周围突然陷入的死寂中,大刀猛地砍了下去。
………………
主犯一共是二百一十六名,刘理顺木然地坐在县衙内,被砍头的名单和数字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散。
乡宦、生员、恶奴,没有几个是罪该至死的。
但刘理顺知道,他们变成屈死的鬼也是咎由自取。
朝廷要振作革新,万岁要兴利除弊,这已经是昭然若揭的事实。而且,本意是要逐步而缓和地进行,却愣是被这些家伙给逼成了雷霆之威。
改革刚刚开始,就有人蹦出来阻挠破坏,不打下这样的势头,以后的政策如何推出,岂不是要夭折无功?
砍掉这二百多人头,既是警告,也是宣示决心。
兴利除弊、革新振作是坚定不移的方向,谁敢螳臂当车,就毫不留情地碾碎它。一番杀戮,就是要透露出这样的信息。
而徐廷教、周文攘之流为何激起圣上的怒火,就因为他们篾视官府,目无法纪。改革要想进行,乃至成功,做不到令行禁止,岂不是空谈无效?
刘理顺终于理清了朝廷的思路,或者说是圣上的心思。
有些木然的眼神灵活起来,刘理顺伸手铺纸提笔,端端正正地写上“请查隐漏纳税田亩、严惩豪横欺隐缙绅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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