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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气得不轻,脸色一片铁青,眸中涌动着暴怒之色。即便砸了这一桌的东西,也丝毫没有消减他心头的怒意。过去的这几天,皇帝不太好过,思虑甚重。他心里自是盼着顾玦跟乌诃迦楼一起出事,两个都死了最好,可他又担心这一切又是顾玦与楚千尘这两口子在使诈,他们想逼他先出手,想陷他于不义。这两种可能性可谓五五之数,皆有可能。如果是前者的话,他就必须尽快对宸王府下手,免得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但是,万一是后者的话……皇帝这几天一直都在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这件事,煎熬着,犹豫着,这才几天,他就瘦了一大圈。不想,今天一早,就收到了来自顾玦的折子。也就是说,顾玦他还安然活着!只是想想,皇帝就觉得如芒在背,心头似有一头浴火的野兽在咆哮着,叫嚣着……皇帝心情不好,养心殿的宫人们日子也不好过,这几日全都是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当太子顾南谨跟随一个小内侍进来时,一进屋,迎头就见一个拳头大小的青花瓷镇纸朝他猛地砸了过来,携着一股凌厉的盛怒。在皇帝跟前,顾南谨自然不敢躲闪,任由那个镇纸砸在他脚边,镇纸从地上反弹了一下,砸中了那个小内侍的脚背。“……”小内侍闷哼了一声,根本就不敢叫痛,垂眸忍着痛。顾南谨藏在袖中的拳头握了握,无视这一地的狼藉,继续往前走去,恭敬地给御案后的皇帝作揖行礼:“儿臣参见父皇。”顾南谨已经知道了方才顾玦的折子递到养心殿的事,想想也能猜到皇帝此刻这般龙颜震怒肯定是为了这件事。而他,也是为了此事来养心殿的。皇帝同样也猜到了这点,拳头紧握,看着顾南谨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耐,同样心知肚明他是为何而来。气氛一时凝滞,沉重压抑。顾南谨深吸一口气,明知皇帝会不喜,但还是把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提议道:“父皇,九皇叔回京,儿臣以为若是父皇这次能亲自出城相迎,也可以缓和父皇您与九皇叔之间的关系。”在顾南谨看来,皇帝与顾玦本不至于走到今天这剑拔弩张的地步,也就是皇帝第一步棋走错了,三月顾玦从北地归来时,皇帝没有深思熟虑,就先给了顾玦一个下马威,激怒了顾玦,把局面闹得太僵。一步错,步步错。顾南谨在心里无奈地发出深深的叹息。顾南谨提出这个建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罪己诏。就算是顾玦不肯领皇帝的好,皇帝装样子去迎顾玦其实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削减罪己诏带来的一些非议,让天下百姓都看到皇帝知错就改,让百姓觉得他与宸王虽然有过一些误会,但还是兄友弟恭的。所以,顾南谨才会过来劝劝皇帝。皇帝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越来越阴沉,额头青筋乱跳,充盈着滚滚怒意……甚至于,还有一抹杀意。顾南谨心里咯噔一下,心沉了下去,但硬着头皮继续说道:“父皇,天下百姓定会看到父皇的宽仁、自省。”顾南谨知道罪己诏是皇帝的心结,所以也没有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可是光什么“自省”,就已经像刀子似的插在皇帝的心口。顾南谨说完后,殿内就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皇帝久久没有说话,顾南谨愈发不安了,觉得不太妙,颈后的汗毛倒竖。“父皇……”顾南谨想委婉地再劝劝皇帝,却被一声巨响打断。“砰!”皇帝一掌重重地拍在御案上,拍得他自己掌心发麻。“逆子!”皇帝指着顾南谨的鼻子厉声斥道,心中怒意翻涌,连五官都因为发怒而微微扭曲,“你出的什么鬼主意!朕是堂堂大齐天子,为何要纡尊降贵地去迎他顾玦?!”“可笑,顾玦也不过是送乌诃迦楼回了一趟南昊而已,这算什么功劳!”“你一个太子老是帮顾玦这逆贼说话,你是被他收买了吗?!”皇帝已经气得失去理智,连“逆贼”两个字都说出了两口。他这一番骂,可说是震如雷霆,狂如暴雨,周围的内侍们吓得胆战心惊。此时此刻,倘若站在皇帝跟前的是其他人,而不是太子,恐怕早就被怒极的皇帝下令拖下去大打三十大板了。皇帝噼里啪啦地骂了一通后,发泄心头的怒火,最后冷冰冰地扔出了一句话:“顾南谨,你信不信朕能立你,也能废了你!!”威胁之意,溢于言表。皇帝的脸颊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气息粗重急促,眼神更是近乎阴毒。顾南谨瞳孔微缩,心底既心痛,又失望。然而,他身为人子、人臣,既不能忤逆生父,也不能质疑君主。他只能直挺挺地跪在了冷硬的金砖地上,声音僵硬地说道:“父皇恕罪,儿臣并非此意!”倪公公看着皇帝震怒的脸色,心里有些迟疑要不要劝几句,下一瞬,就见皇帝的脸色从潮红转为苍白,抬手抚住了胸口,面露艰难之色……倪公公担忧地皱起了眉头。他也知道皇帝最近休息得不好,口舌生疮。他劝过皇帝宣太医,可皇帝说没事,服了丹药就没事了。倪公公又想劝皇帝宣太医,可下一瞬,皇帝捂着胸口往后倒了下去。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倪公公和其他的内侍们根本就来不及扶住皇帝,失去意识的皇帝软软地倒在了后方的高背大椅上。众人一拥而上,围着皇帝七嘴八舌地喊着:“皇上!”“皇上晕倒了,快宣太医!”“赶紧去通知皇后娘娘……”养心殿内乱成了一团,内侍们几乎魂飞魄散。不消片刻,太医院的太医就匆匆赶来。当天正午,皇帝龙体抱恙的消息就在京中各府与文武百官之间传遍了,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太医们现在还留在养心殿里没出来。”“半个多时辰前,都察院的王御史上了折,说是太子不孝气病了皇上,请废太子。”唐御初把这短短半天京城发生的剧变大致对着顾玦说了。顾玦扬唇轻笑了一下,那低不可闻的轻笑显得意味深长。楚千尘整了整头发上的那根红色丝绦,手指卷着那丝绦的末端,随口道:“这是皇上的安排吧。”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依然是这么一针见血。两人在庭院里的石桌边坐着,旁边摆着一个红泥小炉,楚千尘给顾玦泡茶倒水,悠闲得仿佛是来郊外踏秋。“八九不离十吧。”顾玦微微点了下头。跟这丫头说话,真是轻松。唐御初想了想,觉得也是。就算真是太子真气病了皇帝,一国太子乃是国之储君,除非他逼宫谋逆或者勾结敌国,又有哪个御使会不长眼的直接要求废太子。排除那些不可能的因素,那么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只能是因为御史暗地里得了皇帝的示意。唐御初的鼻尖动了动,觉得这玫瑰花茶可真香。瞧他馋得紧,楚千尘就指了指茶壶和点心,示意他自便。唐御初也没客气,美滋滋地喝着花茶,对于两位主子说得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楚千尘感慨地叹了一句:“太子可真惨。”上一世顾南谨就没好什么下场,当她和秦曜率大军打进京城的时候,顾南谨早已是一捧黄土了。顾玦把玩着手里的白瓷茶杯,这茶杯不过女子的拳头大小,抓在顾玦的手里,显得小巧异常,仿佛一捏就会碎似的。可同样大小的茶杯握在楚千尘手里,又是另一种感觉,根本就没法把它整个握在手中。她的手还真是小。顾玦垂眸盯着她的手,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嘴上道:“顾琅现在应该不是真想废太子。”楚千尘抿了口花茶,想想也是。要是皇帝真想废太子,这会儿就不止是一个王御使上折了,应该是一呼百应、众志成城才对。楚千尘又想起了上一世的皇帝两次废太子的事。说到底,她终究还占了一些前世的便利,能猜到这点也是理所当然,还是王爷远比她看得更透彻。“皇上这会儿应该只是想给太子一个教训,免得太子总是‘忤逆’他。”楚千尘一边说,一边推测着。想到太子在这个时候“气”到皇帝,楚千尘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突然灵光一闪。楚千尘小脸微侧,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太子想来迎王爷,皇上不肯,所以才闹起来的吧?”唐御初一边喝茶,一边不客气地顺手摸了块点心吃,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有道理!”楚千尘也觉得应该就是这样了,在心里同情了一下太子。她见顾玦手里的杯子快空了,放下了自己的茶杯,想拿茶壶给他添茶,却被顾玦抢先了一步。顾玦拿起那个白瓷茶壶,一边给楚千尘添茶,一边道:“等人来了,我们就回京。”顾玦的动作实在是太过自然,看得唐御初差点没被噎着,心里对苏慕白那个混账玩意生出一种几乎称得上敬佩的感觉。苏慕白还真是给王爷骗到了个好王妃。唐御初藏在茶杯后的唇角微微翘了翘,接了一句:“我接到消息了,他们应该再过两三天就能到。”他们在说的“人”指的是这次随行护送乌诃迦楼的一百玄甲军,之前因为乌诃迦楼中毒,他们这一行人为了避人耳目,干脆分道而行,免得目标太大了。现在,顾玦要正式回京“复命”,就需要和这一百玄甲军会合,再一起光明正大地进京。至于楚千尘,无论顾玦说什么,她一律应是,只是问了一句:“那乌诃迦楼他们呢?”是让乌诃迦楼继续留在这高陵庄中,还是跟王爷一起回京?对楚千尘来说,这本来也无关紧要,也就是因为乌诃迦楼中的毒太久、太深,毒素渗入五脏六腑,没一个月不能痊愈。若是他留在庄子上,接下来,她估计每三天要来这里出一次诊。“先一起回京。”顾玦放下茶壶道。话音还未落下,惊风小跑着来了,禀道:“王妃,乌诃大皇子醒了。”楚千尘刚喝了一口新添的茶,闻言,不停歇地继续喝了起来,直到把杯中的茶水全喝完了,这才慢悠悠地起身道:“我们走吧。”顾玦妇唱夫随,随楚千尘一起离开了。楚千尘很自然地拉住了他的衣袖。读未-修改内容请到:醋#溜#儿#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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