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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如此,京城调查得知?,除了祈然、余鸣、薛明理为?同科进?士之外,还有一人,也与他们?一同科考——”

傅玦语声未停,一下引得所有人看过来,他却看着戚浔道:“杨斐。”

宋怀瑾倒吸一口凉气,“杨太守?!”

傅玦颔首,“杨斐和?他们?三人为?同科进?士,辛原修参加的是?当年武举,武举和?春闱放榜时间一样,因此,当年是?他们?五人一同住进?了芙蓉驿。”

门外寒风猎猎,众人听到此处,不觉寒意更甚,谢南柯忍不住道:“那杨大人一定知?道当年旧事,可他却一直瞒着我们?未说!”

宋怀瑾当机立断,“立刻去找杨太守来。”

谢南柯和?王肃领命而去,戚浔道:“他们?五人一同住进?驿站,吴霜的死可能与他们?五人都有关系,可薛明理怎会死在莲花村的水塘里?而祈然和?杨斐显然不知?薛明理已死了,在他们?看来,当年死的人是?吴越,活着消失的才是?薛明理。”

众人一阵沉默,无人知?道当年真相?到底如何,宋怀瑾道:“吴越杀了薛明理,可他们?四人却以?为?薛明理还活着,那如果?不是?吴越杀了薛明理呢,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把薛明理当成吴越杀了,吴越将计就计?”

戚浔摇头,“这不可能,他们?是?同科进?士,在京城便早有照面,是?不可能认错的,他们?不知?道死的人是?薛明理,而整个村子,却都以?为?死的人是?吴越,这说明,当年薛明理被杀的时候,只有吴越在身边。”

戚浔又想了想,“倘若排除吴越和?薛明理是?旧识的可能,就像祈然想引凶手出来将其除掉却被反杀一样,当年的薛明理或许也对吴越有恶意,他想杀吴越,却被吴越反杀,又或者,吴越当年便是?想为?姐姐报仇才将他杀死,他知?道姐姐被几?个即将为?官的进?士所害,自己又当真杀了人,所以?干脆用薛明理的尸体?冒充自己,从此隐姓埋名。”

吴越本是?受害者,如今竟变成了凶手,再想到他这法?子,宋怀瑾忍不住道:“若真是?如此那他实在聪明,若真成了官府通缉要犯,再如何逃也逃不掉的,还不如让世人以?为?他死了,他当年跟着师父走江湖,手上有技艺,更名换姓去别处过活也不难。”

戚浔未接话,宋怀瑾仔细一合计,“他起初必定会去别处躲藏着,后来时间长了,模样生了变化,料想着无人能认出他,便又想回来为?姐姐报仇,当年事发便在驿站,且几?个凶手在四处为?官,皆为?一方要员,要一起报仇,驿站是?最好的选择。”

他和?戚浔所言不过是?推测,当年真相?如何,只有杨斐和?祈然知?道,祈然不知?何时才会醒,幸而杨斐还活着,宋怀瑾等了这片刻,有些焦急往回廊方向看,“杨大人怎么还没来?”

言毕他又看向傅玦,十分诚恳的道:“此番还多亏世子早做安排回京调查,否则还要耽搁数日。”

傅玦摆手,又道:“虽推测出凶手是?吴越,可驿内人多,你们?可辨出谁是?吴越?”

戚浔定神细想起来,吴越幼时多病瘦弱,如今十二年过去,模样必定生了变化,再加上从前?他在村里便不常露面,村里人认不出也是?正常,而他学过戏法?杂技,更会伪装,纵然她猜出了凶手杀余鸣的诡计,也一时无法?将其揭穿。

他会杂技戏法?,会武艺会看风水,又懂佛教地狱之说,那他会如何隐藏自己?

戚浔转身去找刘义?山给的差役薄册,周蔚见状凑上来,“怎么?你想到了什么?”

戚浔摇头,“若是?吴越,他必定不敢在早年间回来,我要看看此前?怀疑过的人都来了驿站多久,如此或可推算一二。”

她打开簿册一个个的看下去,“胡立,檀州城人,来驿站已有六年;嵩明,京城名阳县人,来驿站五年;徐栎,檀州云阳县人,来驿站也是?五年……”

“一个人的样貌要生出极大变化,是?需要时间的,短短三五年不易,七八年或有可能,村里大部分人与他不熟,可如李三哥这样的人他必定提防,那他一定是?最近几?年才来的驿站,如此一排除,便也只剩下四五人了。”

戚浔看着这四五个名字,仍难下定论,这时,外头谢南柯急匆匆回来。

“大人,没找到杨大人,檀州衙门的人也不知?道他在何处,下午本是?搜查驿站的,可杨大人将他们?派往别处,自己去何处未曾交代,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说在明华厅前?,他往正门方向去了,而今日人手全被调用,馆舍正门并无守卫,眼下不知?他是?否离开驿站了。”

“离开驿站?”宋怀瑾轻喝一声,“难道想逃走不成?”

谢南柯摇头,“问了他的随从,说他只带上了随身短剑,并未拿走行礼。”

宋怀瑾看了眼外头天色,见已是?夜幕四垂,沉声道:“他来时也未带什么,若真是?想逃,自然轻装上阵的好,何况昨夜他在祈然处,知?道世子在京城调查的结果?快到了,于是?心?底害怕,抢在今日天黑时逃走,南柯,立刻点?人去追!”

宋怀瑾吩咐完,又对傅玦道:“世子请回去歇着吧,如今杨斐要逃,凶手身份也未明,其人隐藏在差役中,若是?逼得他狗急跳墙,恐怕会伤人,他的武艺可不弱。”

傅玦眉头微蹙,转而吩咐林巍,“你留下帮忙。”

林巍应是?,沈临推着傅玦往回走,待他离开,宋怀瑾也握着腰间佩刀出了门。

戚浔没想到杨斐会在此时逃走,亦放下簿册跟上去,待走到檐下,谢南柯已点?了三人随行,同宋怀瑾道:“大人,我们?这便去牵马,他是?檀州太守,属下还是?倾向他往檀州方向逃了。”

宋怀瑾应是?,“我也是?如此做想,立刻去追!”

谢南柯带着三人离开,宋怀瑾脸黑的像锅底,“这么晚了,可不好追人,若是?给他跑了,再要找他便是?大海捞针了!”

驿站里已亮起了灯火,可在驿站之外,却是?漭漭寒夜,路上若出岔子,被冻死在野外也有可能,戚浔觉得古怪,杨斐纵然害怕查到他身上,可驿站记录文书已毁,他还有狡辩的余地,为?什么会选择在此时逃走?

“大人,会不会杨大人并非逃走?”

宋怀瑾转头看她,戚浔道:“十二年前?的记录文书已毁,世子的消息只能证明他隐瞒了和?余鸣等人为?同科进?士且早早相?识,他可说自己害怕受牵连,我们?也拿他毫无办法?,他为?官多年,心?性不比常人,不该这样早逃走才对。”

戚浔灵机一动,“马,看看他的马,若他没有骑马,就不可能离开驿站,四周都是?荒村野地,不骑马只会被冻死在外头!”

……

谢南柯几?人牵出马儿,正翻身而上准备离开,却见戚浔和?宋怀瑾一行往马厩来,他觉得古怪,催马迎上去,“大人?”

宋怀瑾径直往马厩里走,“眼下可有管事在?”

一个看守马厩的粗使杂役从后面走出来,恭敬道:“大人有何事?”

宋怀瑾扫视马厩一圈,“杨太守的坐骑可在?”

这杂役打眼一扫,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匹毛色锃亮的高头大马,“在的在的,在那里,大人放心?,小人们?喂养的很?好——”

宋怀瑾眉头微松,“马还在,人眼下多半还在驿站里,去叫他带的衙役来好生问问,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南柯,你们?也不必去追了。”

不必雪夜追人,谢南柯也心?底一松,复又下马,将牵出的几?匹马儿往马厩里赶,然而他们?人多动静大,谢南柯牵马进?去时,惊的隔壁马槽里两?匹马儿一声嘶鸣尥蹄而起,这一声,又吓得谢南柯牵着的马儿甩尾扬蹄胡乱蹦跳。

众人轻呼着退开,谢南柯和?另外三人一边拉自己的马儿一边安抚,那看守马厩的杂役则立刻去安抚另外两?匹马,他费力?扯着缰绳,一边拍马儿脖颈一边学马儿的嘶叫,戚浔一眼看到,不由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再一想,不正是?前?日见过的徐栎驯马的样子!

她莫名想到了余鸣的死,待马儿平复,上前?问道:“这位兄弟,你学马儿的叫声学的像,这驯马的法?子看起来也十分管用。”

片刻前?还尥蹄子的马儿一边喷着粗气,一边埋头吃草料,这杂役笑道:“这法?子也不是?我自己的,是?别人教我的,他可比我学的更像。”

戚浔忙问:“教你的是?——”

“是?徐栎,就是?那个斧头伤了脚的那个,他不仅学马嘶像,学狗叫、学鸟鸣,都学的活灵活现。”

戚浔语声发紧,“那他学过人说话吗?”

杂役摇头,“不学,我让他学,可他说他从不学别人说话,也当真奇怪。”

戚浔僵立原地,脑海中急速思考起来,这时,跟着杨斐来的檀州衙役们?从东角门走了出来。

宋怀瑾没听见戚浔和?杂役之语,迎上去问他们?:“白日我和?杨大人兵分两?路搜查驿站,我搜西面的饮马池和?仓房,他带人搜东边馆舍,怎么搜查搜查着,他自己不见了?”

一个衙役上前?一步,“当时我们?搜到明华厅附近,大人让我们?分开搜查,我们?便走了,大人当时身边也没几?个人,小人看到他的时候,他跟着一人往正门去了,小人当时没多想,却没想到后来遍寻不见他,就在小半个时辰以?前?。”

小半个时辰前?正是?黄昏时分,而此刻夜幕已至,除却大家手里的灯笼火把,只有对面馆舍里亮出几?抹昏光,宋怀瑾道:“当时他身边跟着的人是?谁?”

那衙役道:“是?驿站里的人,我们?也不认识,帮忙带路和?开门的。”

戚浔在旁听见这话,猛地惊醒,她午时去请沈临之时,可是?看到过杨斐带着李旸和?徐栎的,她忙上前?问:“跟着杨太守的可是?一个叫徐栎的?”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犹豫不定的道:“好像是?姓徐吧。”

戚浔瞬间变了脸色,“大人,杨大人可能出事了!杨大人是?经过当年旧事的最后一人,必定也是?凶手目标,如今大理寺查出来的线索越来越多,凶手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他必定要在大理寺查出真相?之前?对杨斐下手!并且——”

戚浔吞咽了一下,“并且,我怀疑徐栎便是?吴越!杨大人朝正门去的时候,是?徐栎带着的,他必定用了什么哄骗之术将杨大人带去偏僻角落,如此好下杀手!”

戚浔的话让大家如遭雷击,宋怀瑾问:“凭何怀疑徐栎便是?吴越?”

戚浔道:“大人还记得昨日我们?见过徐栎驯马吗?他驯马的方式是?学马儿的叫声,且适才这位兄弟说徐栎学鸟鸣狗叫都十分像,能将动物叫声学的惟妙惟肖,学人声又有何难?而吴越跟着走江湖的师父学过戏法?杂技,我记得走江湖的卖艺人里,有一类专会表演口技的,这些人学人说话有独有法?门,能学的十成十像。”

“大人当记得余大人的小厮说过,说午时听见余大人说话的声音嘶哑,我猜这或许是?徐栎学的还不够像的缘故,可听起来似人刚睡醒,便也不叫人觉得奇怪了!他谋害余大人那日,先是?在早上假扮章老伯用竹筐将尸体?送回去,而后躲在余大人的屋子里做出余大人还活着的假象,后来之所以?杀章老伯,亦是?不想让章老伯告诉我们?那天早上是?他替章老伯做活。”

戚浔笃定的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余大人遇害的过程,大人,必定是?徐栎,他还在驿内兄弟面前?刻意不学人说话,便是?不想暴露此技。”

众人闻言神色都紧张起来,宋怀瑾亦露紧迫之色,“南柯,你们?四人,各带一路人去驿内搜索,尤其明华厅附近空置的院落。”

他咬牙道,“我去看看这个徐栎在不在他值房里!”

大家兵分几?路,戚浔跟着宋怀瑾去找徐栎,纵然已过去了半个时辰,可今日驿站内人来人往,戚浔猜测徐栎不可能很?快得手回来。

他们?从东角门返回,很?快便到了徐栎的值房院子,一进?院门,戚浔便看到李旸站在廊下和?胡立说话,见他们?来,二人有些意外。

宋怀瑾问他们?,“徐栎回来了吗?”

李旸摇头,“没有,他还在给杨大人带路呢,今天搜了大半日,下午我着凉头疼得紧,他便让我先回来了。”

宋怀瑾眉眼一沉,和?戚浔对视了一眼,胡立和?李旸发现不对,都有些狐疑,李旸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宋怀瑾索性继续问:“你们?了解徐栎的过往吗?”

李旸和?徐栎住在一处,自然知?道更多,便道:“他五年前?来驿站的,从前?在檀州西面的林州驻军待过,会点?拳脚功夫,人是?檀州下辖一个小县城村子里的人,家里父母健在,还有个姐姐,因嗜酒闯过几?次祸……”

“对,从林州驻军出来也是?因嗜酒闹事,也因此和?家里闹得不好,这几?年极少回去,据说姐姐成亲了,寻常是?姐姐一家照看父母,他便无牵无挂。”

父母健在,还有个姐姐……这和?戚浔看过的身世簿上的一样,对其他人而言也颇为?寻常,可如今她推断徐栎是?吴越,这份说辞听着便格外令人不是?滋味。

“他的拳脚功夫如何?你们?见过吗?”

李旸和?胡立皆摇头,李旸道:“没见过,他平日里脾气还算好,偶尔喝了酒有些疯,但是?哪怕酒后,也没和?人打过架。”

“那他说过他会医术,或者会杂技戏法?吗?”

宋怀瑾问的李旸更茫然了,可这时,胡立却好似想起什么,“这些他都没怎么表现过,不过他脚受伤的时候我在跟前?,我记得他伤了脚之后,第一时间让我去拿三七粉和?另一样药材来止血,当时我还说过他怎么知?道的这么多,他告诉我是?在驻军里学的。”

他又想了想,肯定的道:“就这一次。”

宋怀瑾简直有些叹为?观止,徐栎在驿站五年,除了学马鸣驯马外,几?乎未曾露出破绽,而他连着害了数人,亦是?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再想到他当年小小年纪,竟能用薛明理的尸体?假扮自己来脱身,宋怀瑾更觉此人心?机深沉。

他继续问:“余大人他们?来的时候,徐栎可曾做过什么?徐栎和?余大人打过照面吗?”

胡立看向李旸,李旸这时也想起一件小事,“当夜打过照面,他们?在明华厅吃酒,徐栎帮着送过几?次酒。”

宋怀瑾心?底一定,打过照面才对,余鸣来了,徐栎不可能不采取行动,何况至少要听过余鸣说话,才能学出七八分像,他越发笃信徐栎便是?吴越,转身看了看这茫茫寒夜,道:“走,将他找出来!”

他们?转身出院门,胡立和?李旸却跟了上来,李旸追问道:“大人,徐栎怎么了?”

宋怀瑾道:“他有可能是?杀害余大人他们?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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