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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书院的琴舍坐落在东侧映月湖畔,门?额上挂着?书有“忘机”二字的牌匾,取自琴曲《鸥鹭忘机》,给她?们开门?带路的是书院的护卫张强。

琴舍建在邻水高台上,四面轩窗高阔,采光极好,主讲堂设有琴案十张,因年休,瑶琴皆被收走,如今,只有杨俊的一张琴摆在中间琴案上。

张强指着?琴道?:“当时?杨俊就在那里,身子趴在自己的琴面上,我以为他睡着?了,过去推了推,才见?他早没了声息。”

想起那夜场景,张强心底仍有些发憷,“年休的时?候,琴舍基本无人过来,后来杨俊回了书院,便常来抚琴,他爱琴成痴是出?了名的,听见?里面有琴音,我们也不敢打扰。”

戚浔看向琴舍外的石桥小道?,“所以如果?谁来过此处,大家也不会知晓?”

“是的,我们护卫只有四人,平日里主要守着?正门?大门?,晚间会在书院内巡视一番,主要是害怕走水之类的灾祸,我在此当差数年,真没想到会出?人命案子。”

听见?张强的话?戚浔有些失望,来的路上,她?已将验尸新发现告诉周蔚,周蔚此时?推开四面轩窗检查了一番,也道?:“凶手几乎没留下什么线索,而当日琴舍也未见?打斗,他应当是和杨俊十分相熟之人。”

戚浔在案几之间走动,“杀刘希也是,凶手几乎未曾先手偷袭,而是直接趁其不备,只有杀曾文和之时?先偷袭过他,也是因为想捂死他。”

戚浔问张强,“你可知留在书院里的这些人里面,谁和刘希、杨俊的关系最好?”

张强想了想,“除了常清和简鸿他们几个寒门?出?身的,其他人都和刘希他们关系亲厚。”

书院内也有派系党争,戚浔心中明白,复又问他,“你可知常清写戏文之事??”

张强点头,“自然知道?的,底下人都在议论,他写戏文好几年了,也挣了些银钱,我还在庆春楼听过他写的戏呢。”

“听过他的戏?如何??”

张强露出?丝笑来,“写的极好,小人虽然并非读书人,可在书院里耳濡目染,也读过几篇文章,常清写的戏文,虽是文绉绉的,却?十分清丽俊爽,尤其是他写的《金锁记》,里头才子佳人,情?意?绵绵,去岁在庆春楼唱过好一段时?间的晚场呢。”

“《金锁记》?”周蔚忽而开口,“我怎么听着?耳熟,或许我曾听过。”

戚浔问他,“可记得是哪般故事??”

周蔚道?:“似是像张兄弟说的,才子佳人,两情?相悦,却?不得家中认可,颇受了一番磋磨,最后终成眷属。”

戚浔点了点头,“我记着?寻常讲情?爱的戏文,都是这般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

周蔚问:“你去听过戏?”

戚浔摇头,“我回家时?,总要路过几家戏楼,偶然能听见?里头咿咿呀呀的唱词。”

二人又在琴舍左右厢房看了看,皆未有古怪,便往藏书阁去,藏书阁就在琴舍不远处,乃是一栋二层小楼,当日曾文和便是死在一楼西窗下的长榻上。

藏书阁一楼一分为二,东侧书柜林立,西侧则摆着?几张书案与长榻,常有学子在此默书,张强指着?那张长榻,“曾文和是在那里被发现的,当时?人躺在上面,脸上盖着?纸,还当他怎么了,走近了才看见?身上是湿的,《素玉词》扔在他身侧,里头书页被撕了下来。”

凶手用贴加官的法?子杀人,还要打水浸湿纸张,戚浔左右看了看,“当日桌案上可有茶盏?”

张强摇头,“没有的,藏书阁内只能默书,不能饮食。”

戚浔皱眉走到屋内各处去探看,此地距离映月湖有些距离,更无水井在旁侧,凶手要布置杀人现场,更不可能袭击了人之后还要去外头找水,他必定是早有准备的。

而桌案之上空荡荡的,他是用何?物袭击了曾文和?

戚浔又找了一圈,仍未发现相似之物,不由怀疑连袭击曾文和之物都是凶手提前备好的,两处案发现场皆未留下线索,戚浔不由将希望寄托在了李廉身上。

她?和周蔚离开藏书阁,往明礼堂的方向走,路上问起张强,“你可知书院如今这些人里面,有没有左撇子?”

张强一听道?:“左撇子不吉利,倒是没听见?谁是……”说至此,他忽而想到一人,“不对,好像听说过,钦州的周彦波好似是左右手都能用。”

戚浔心底微动,脚下步伐更快,待到了明礼堂,果?然见?学子们大都在外候着?,傅玦人在堂中,李廉正在问话?。

她?和周蔚走到门?口,傅玦立刻看了过来,眼底带着?疑问,戚浔知道?他要问什么,忙走到跟前去,低声道?:“世子,琴舍和藏书阁都未发现什么,不过藏书阁里——”

“什么?”傅玦身子一斜,没听清。

戚浔看了一眼远处正在问话?的李廉,不由倾身靠的更近些,“琴舍和藏书阁并无线索,不过藏书阁里无水,也并无趁手的袭击之物,卑职怀疑,凶手是早有计划,带着?这些东西去的藏书阁。”

傅玦点头,抬起下颌示意?门?口站着?的一人,“周彦波,左利手。”

戚浔来时?也听到了这个名字,她?不由去打量周彦波,此人身量高挑,面容周正,因被查出?左利手,正一脸苦恼,面上当然瞧不出?他是否为凶手。

傅玦继续道?:“他有琴,却?并无备用琴弦,也无鸦青软枕,据他自己说,连鸦青袍衫也无。”

戚浔拧了眉头,这时?,李廉忽然语声一大,问跟前那学子,“你的软枕未曾借给别人过?”

“在下当然没有,同寝之人皆喜瓷枕,唯独我喜欢软枕,何?况这等?私用之物,怎能借人?”

“琴呢?你的同寝之人说你也擅琴。”

学子涨红了脸,“我有琴,我也有备用的琴弦,但是我的琴弦都好好的在我内柜之中放着?,你们现在便可去搜。”

李廉看向身边差役,“你跟他去搜。”

差役应是,带着?这位学子出?了门?,门?外等?候的学子们开始窃窃私语,李廉走到了傅玦身边来,“世子,都问完了,并无完全满足此前推断之人,左利手也只有一人。”

李廉转身,招手,“你过来。”

周彦波抬步往傅玦身前来,刚走近便道?:“大人,当真不是学生?,学生?天生?是左利手,可左利手不吉,已被家里强行改过来,如今惯常是用右手,只是偶尔不便才用左手,学生?也未曾刻意?隐瞒过,学生?和刘希、杨俊关系极好,定不会杀人的。”

见?傅玦面上神色莫测,他又道?:“其他人都能为学生?做主,学生?平日里胆小,连见?血都怕,又怎会杀人呢?学生?的琴只有一套琴弦,笔也未换过,洛谌、于玢,都能为我作证,我和常清也无任何?矛盾,我……我还去听过他写的戏文呢。”

一听此话?,傅玦眼瞳动了动,“听过他的戏文?”

周彦波点头,“早在一年半以前,我们便知道?他写戏文了,京城里几大戏楼,好几个戏班,都收过他的戏本,其中一出?《金锁记》被排出?来,我们当时?便去听了。”

“你们?”

“我,刘希、杨俊、于玢、洛谌,还有何?有为,还有几个如今不在书院的,一共八九个人一道?去听得。”周彦波说至此眼神闪了闪,“我们本就觉得写戏文赚钱,并非正经读书人做的,想那戏班里头皆是下九流的伶人,而那些戏文里头又什么都写,当日,我们便是想去看看常清写出?来的戏文与旁人有何?不同。”

“待我们去了,才知他写的与旁人并无二致,多是些污言秽语、淫词艳曲,也是那之后,我们才看他不起,觉得他有辱书院清名。”

傅玦拧眉,“你们当时?并未告状?”

周彦波道?:“并未,告状也是小人行径,我们当时?什么也没做,只是私下里议论一番,外加不与常清过多往来罢了,至于后来,主要是刘希春闱落第,心底焦躁,又阴差阳错撞上两回常清,这才让他二人关系愈差了,我们……我们自然向着?刘希。”

“将洛谌和于玢叫来。”傅玦吩咐。

李廉应声出?门?去,很快带着?两个年轻学子走了进来,此二人皆是华服加身,气?度不凡,在傅玦跟前,也是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待傅玦问起他们听戏之事?,名叫洛谌的学子道?:“是,我们去听过,当时?只是好奇同窗在写什么。”

于玢在旁附和,傅玦又问,“刘希、杨俊二人可有与谁结仇过?”

于玢道?:“那还当真只有常清,他父亲是吏部员外郎,我们都要是考科举的,没道?理与他结怨。”

这几人面色坦然,傅玦又问:“那他后来写过什么,你们再?不知道?了?”

于玢这时?眼神闪了闪,傅玦敏锐的捕捉到,看他的视线更为凌厉了些,于玢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他被我们嘲弄过一次之后,写戏文便避着?大家了,我们自然也好奇他还能写出?什么,便时?不时?的打听一二,杨俊家里有戏楼的产业,还真的打探出?了另外两部,叫什么《春香传》和《青玉案》,可必定不是全部。”

傅玦眼底生?了疑虑,于玢忙道?:“也不是恶意?打探,只是我们也偶尔会去听戏,便顺便打听打听戏文作者罢了。”

傅玦看了三人一眼,“你们平日常去听戏?”

于玢轻咳一声,周彦波道?:“不常去不常去,我们整日读书,偶尔消遣罢了,且有几次,也是为了作陪。”“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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