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克洛维亚斯的代表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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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院长的炼金工坊内回来之后，蕾布莉安便一直在阅读伊恩斯给她的研究笔记，以及测试送给她的那根「G3型单人用魔导增幅器」，也就是所谓的「魔导杖」。

通过那本笔记上所写的，蕾布莉安大致理解了「魔导科技」这门技术的存在。

根本的原理是源于「魔导书」这一类能记录魔法的产物，但是发展与细节却与前者大大的不同，准确地来说，是超越了几个时代的产物。

单从功能上来讲，仅仅是魔导杖这一类就有着许多分支，其囊括了增幅、复合魔法、降低精神消耗、扩大魔素吸收范围、加速魔素再生等等不同且神奇的功能。伊恩斯在笔记中提到，据说帝国方面已经在开始研究不需要人类的精神感应力，仅依靠自身内部结构便能释放魔法的魔导器了。这在王国内是闻所未闻，也是不敢想象的事。

而且，蕾布莉安也明白，为什么伊恩斯会说她能够胜任这份助手的工作了。

魔导器的基本构造，可以分为魔素接收器、传导装置、核心干涉方阵、协调宝珠、释放装置等等，其中最为重要且精妙的部分，也就是魔导器的「核」，就是「核心干涉方阵序列」。

那相当于复数微缩版的进化型魔导书，驱动魔导器得以正常使用的关键，如果要用什么来类比的话，便是魔法使的大脑一类的玩意。

以普通人的标准，光是想要完全解读核心方阵的术式结构便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因为和构成魔法的术式规则有着极大的不同，事前还需要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学习。放在帝国专门培育「魔操士」（伊恩斯是这么来称呼使用和制造魔导器的魔法使的）的机构里，想要让一个人踏入魔导工坊从事魔导器的研发和制作，至少也要有5年以上的时间，这还是要已经从魔法学院里毕业的人才能达到。

所以说伊恩斯才认为格雷不能协助她，魔导科技所需要的不光是在炼金上的天赋，更多的是潜心学习的「时间」。

但是，蕾布莉安不一样。

“再看一遍，就当加深记忆好了。”

蕾布莉安深呼一口气，专心致志看向摆在桌上的银白色魔导杖。

“解明开始。”

浅灰色的眼睛里渗透出一股明亮的蓝色，像一汪泉眼将瞳仁淹没，那是蕾布莉安的天生异能，「Analyse」启动的标志。

术式的海洋在她的眼前展开，自魔导杖的前端，由绿松石充当数据宝珠的地方，展开了宏伟的球形术式群。

那是只有蕾布莉安才能看到的景象，卓越的术式解析力被具象化，平常人要花两到三个月才能完全展开的内部术式，蕾布莉安只需一瞬间便能透析完毕。

漂浮着的咒文在她的脑海内压缩，作为知识储存了下来。

“不管看多少遍，还是感觉到不可思议呢。”蕾布莉安眨了眨眼，酸痛的眼角沁出几滴泪水，明亮的蓝色消失，眼珠子回归到原本的颜色。

由学院长亲手制作的魔导杖，采用的材质和核心方阵的刻画都是最为高级的，虽然伊恩斯说她也才刚刚开始魔导科技的研究，但从这柄完成度极高的魔导器上来看，完全感觉不到是出自一个新人之手。

即便仰仗着自己的天生异能，蕾布莉安依旧能感受到自己与伊恩斯之间隔着的那堵名为「天赋」的障壁。

“人类还真是脆弱啊……”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纤细骨感的手掌处已经起了一层厚厚的茧。

她有些能理解，为什么塞勒姆·梅菲斯托费勒斯要把自己转变成巫妖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人类的身份将会成为他研究出灵魂容器的阻碍吧。

“可怕的增幅程度，能将单个魔法的效果整整拔高百分之四十么……”蕾布莉安端详着眼前科技的结晶，她想到了艾蕾。

那天艾蕾在使用魔法时所引发的不可控增幅巨变，其效果和这柄魔导杖大同小异，当时蕾布莉安猜测艾蕾体内的核心术式与单纯的自动人偶会有些不同，事实上，魔导科技这一存在证实了她的看法。

看来，艾蕾身体的本质也是某种魔导器的复合吧，但其复杂程度绝对比单纯的魔导器要高出许多，绝对是远超于这一时代的产物。

然而这一只存在于梦幻中的躯壳，早在两百年前就被塞勒姆制造出来了，蕾布莉安不禁想到，那位被称为灭国的亡灵的巫妖大魔导师，究竟窥伺「魔法」这一概念的深渊到了什么地步。

“稍微测试一下如何？”脑子里冒出了这个想法，蕾布莉安决定马上将其付诸于行动。

就在蕾布莉安准备起身之际，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蕾布莉安~我烤了饼干哦，怎么样！”

艾蕾穿着天蓝色的女仆装——蕾布莉安怎么也没想到，艾蕾会这么喜欢这件衣服，最初只是蕾布莉安自己的恶趣味罢了。她端着铁质的烤盘，上面摆着十几块烧焦的煤炭——虽然很对不起艾蕾，但这是蕾布莉安的第一感觉。

刺鼻的焦味弥漫在房间里，可艾蕾似乎没注意到，难道塞勒姆忘了给她装配嗅觉机能了吗？

“艾蕾……我不是说没经过我允许不能随便进我房门的吗？”

“真是——我明明已经在房间外敲了好一会儿了，是蕾布莉安自己没听到。”

“啊是么……我现在正好有点事，还请你……”

总而言之，蕾布莉安不想让自己的胃遭罪，她想找个机会溜走。

“在那之前，先尝尝我做的曲奇，是我的自信作哦！”

“咦！”看到艾蕾拿着烤盘凑近，蕾布莉安像见了死老鼠一样尖叫。

这不是人类能够吃的食物，蕾布莉安第一时间做出判断，虽然最近艾蕾在练习厨艺，但只有蕾布莉安知道她做的菜品是什么味道，如果要做比较的话，她宁愿去吃温尔特大草原上的野草。

“来~吃一块吧，绝对很好吃的！”艾蕾洋溢着笑容的劝诱，就像童话里恶魔的低吟。

“你别靠过来啊！”

……

“真险……差点以为要死掉了……”

大图书馆外的空地上，蕾布莉安拿着那根魔导杖，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内心仍感受到一阵阵的后怕。

时间已逾正午，索拉正缓缓向地平线垂下，强烈的阳光被云层遮挡，天空呈现出清澈的蔚蓝色。

“唔……真的有这么难吃么……”艾蕾在一旁嘟着嘴，一副受挫的样子。

刚才由一盘曲奇（煤炭？）引发的混乱的结果，是蕾布莉安被艾蕾强迫把饼干塞到嘴里，然后昏阙了大概半个世界时的时间。

蕾布莉安醒来后的第一感觉，是到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她甚至觉得艾蕾有着当天才药剂师的才能，那些手工曲奇绝对比一般的化学毒药药效还要强烈。

折腾了好一会儿后，蕾布莉安才想起自己预定的计划，她来到大草原上，准备测试魔导杖的实际效果。

“蕾布莉安，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嗯……这是，和艾蕾的身体用了同样的原理制成的，被叫作魔导器。”

“魔导器……唉？和艾蕾一样？”艾蕾有些好奇地凑了上来，仔细端详着那根魔导杖。

“并不是说它和你一样也有自己的意识啦，只是有些功能上的重合罢了。艾蕾，你还记得那天你用魔法的事吗？”

“嗯……记得。”艾蕾点点头，露出有些忌惮的表情，看来哪天的经历给她的印象很糟。

“那么，就看好了哦。”

蕾布莉安示意艾蕾退后几步，自己则是举起了那根魔导杖。

银白色的杖上，绿松石的光辉开始盈盈闪耀，蕾布莉安的精神感应力释放而出，与魔导杖中的组件「协调宝珠」链接在了一起。

“要用什么好呢……对了，「Healing?Flame」。（治愈之火）”

因为还不了解魔导杖的真实机能，蕾布莉安不敢用伤害性的范围魔法，最后，她选择了一个不痛不痒的治愈魔法，「治愈之火」是有着直观光热效果的魔法，很容易看出与原版有什么变化。

白色的魔法阵在魔导杖的尖端闪烁了一瞬，紧接着，巨大的白色火焰从杖的前方燃起。

静静燃烧着的白色火焰散发出温暖的光，作为施法者的蕾布莉安不禁轻呼一声。

“感觉……比之前蕾布莉安用的要大很多的样子？”在一旁观看的艾蕾忍不住评价道。

“这就是「增幅」的效果吗……实际强化的幅度有百分之三十八左右……”

太强了，这是此时此刻，蕾布莉安对「魔导科技」这一事物的真实看法。

虽然这柄魔导杖仅有「增幅」这一个效果，但是，这也要看它和什么比较才行。

最基本的斯塔缇级魔法「强化」，是万能的「用来强化魔法的魔法」，正因如此，它的术式才会复杂化，从而被划分到斯塔缇级里面去。

但是单个「强化」魔法的效果，在一般的魔法使手中使用出来，也不过有百分之二十左右的加成而已，而且还有着使用门槛，以艾尔蒙特学院的学生来举例的话，至少也要达到八年级的学生才会使用。

但是魔导杖不一样，经此释放出的魔法，相当于自带一个超规模的「强化」，还不用消耗魔法使自身的精神感应力，咏唱难度会下降很多，最为关键的是，它没有使用门槛，哪怕是只会一阶魔法的初学者也能使用。

这还只是魔导科技的冰山一角而已，蕾布莉安有种预感，如果芙兰格顿真的能给所有的魔法使配备品质优良的魔导器的话，那么克洛维亚斯作为古老魔法的钻研者，在同水平的较量下，不会占到半点优势。

这就是人类……不，魔法未来的方向吗？

难怪伊恩斯会如此重视这项科技，确实，如果这根魔导杖代表着芙兰格顿帝国的平均水平的话，那么克洛维亚斯在这方面已经落后太多了。

想到这里，蕾布莉安不禁感到一丝庆幸。

如果她没能在今天了解到这些的话，那么在三帝国统合青年交流大会上，她就会对芙兰格顿那边的战法与对策一无所知。如果帝国方面所有的代表都配备着不逊色于蕾布莉安手中的魔导器——

她就可能会有败北的可能。

放在以前当然是无所谓，但现在比赛的胜负关系到她的债款金额，蕾布莉安不得不去认真面对。

“回去继续研究吧，明天就要到学院长那边去了……”

蕾布莉安想趁这一个月的时间，再更多了解魔导科技的情况。

“艾蕾，我们回——等等……「传送」？”

正当蕾布莉安想招呼艾蕾回到大图书馆，突然，虹色的光柱笼罩了大图书馆正门前的一块地方。

那是高阶魔法「多重传送」的效果所引起的现象。借由这道光束所前来拜访的人数多达十几位，待魔素的流动散尽之后，蕾布莉安才看清这些人的面容。

为首的人物有两位，一位是蕾布莉安所熟知的，也是她有孽缘的好友，夏尔芙·布兰克贝尔。她今天穿着代表着克洛维亚斯王立艾尔蒙特魔法学院的制服，腰间的皮带上挂着一把银色的轻剑，站在队伍的最前端，向蕾布莉安露出无奈的笑容。

与她并肩同行的则是一名俊美的青年，别在腰间的一把华丽的骑士双刃剑彰显了他剑士（Swordman）的身份。年龄和夏尔芙看起来差不多，也有一头飘逸柔顺的金发，身高大约有一百八十公分，身上穿着的也是学院制服，但并不属于艾尔蒙特学院，蕾布莉安看不出来那上面的花纹代表着什么。

眼睛是蕴含着如大海一般深邃光辉的幽蓝色，要用一句话形容那位青年的话，就是少女们在青春时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他脸上挂着和熙的微笑，朝蕾布莉安点头致意，但问题是，蕾布莉安根本不认识他。

事实上，跟在二人后面的整整十几位年轻男女，蕾布莉安只认得出一个，那便是同属于夏尔芙学生会的书记，诺爱儿·赛卡莉丝，其他对于蕾布莉安来说，都是陌生的面孔。

“这些人是？蕾布莉安认识吗？”艾蕾明显不太理解现在的情况，她拉拉蕾布莉安的衣袖，问道。

但实际上蕾布莉安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夏尔芙会突然带着一大堆人来找她？难道是来踢馆？

“我也不清楚……艾蕾，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吧。”虽然夏尔芙已经知道了艾蕾的存在，但并不代表蕾布莉安想把艾蕾推到大众的目光下，这里先稳妥起见，让艾蕾回去再说——

“不要！”

“为什么！”蕾布莉安傻眼。

“除非蕾布莉安用两份王都的特制可丽饼做交易，否则艾蕾是不会回去的唷！”大概是对之前的毒饼干事件的小小回击，艾蕾向蕾布莉安做起了鬼脸。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种趁机勒索的技能的啊！”蕾布莉安有些抓狂，小孩子的成长速度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想。“真是……知道了知道了，明天回来的时候带给你就是了，总之现在你先回去躲好！对了，把这根魔导杖也带走！”

在好说歹说推走艾蕾之后，夏尔芙与那位金发青年一行人也来到了蕾布莉安的跟前。

“两天不见，蕾布莉安。没有通知你就过来，实在抱歉。”夏尔芙向蕾布莉安打招呼。

“没关系，反正我都习惯了。”蕾布莉安耸耸肩，“只不过你身后的那一大群人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我家有变成某种奇怪的观光景点哦？”

“唐突拜访，还请克洛法斯特小姐原谅。”没等夏尔芙回答，站在她身旁的那位金发青年便率先踏前一步，向蕾布莉安行了一个贵族礼。“久闻克洛法斯特小姐隐居于此，今日初见，贵宅果真有智者之风。”

“嘛……算你比较有眼光……”虽然知道这是赤裸裸的恭维，蕾布莉安还是很受用。

“在下名为夏洛特·艾丽榭（Charlotte·Elysee），克洛维亚斯王立尤鲁席尔修剑学院所属，本次克洛维亚斯三帝国统合青年交流大会的代表之一，还请克洛法斯特小姐多多指教。”

哪位自称为夏洛特的青年向蕾布莉安伸出了手，碍于礼貌，蕾布莉安只得回以握手礼。

艾丽榭……怎么感觉有在哪听过的样子？不过，关于那座「王立尤鲁席尔修剑学院」，蕾布莉安的确是半点印象也没有，很出名吗？

“所以说，这次你们来是为了……？”

“是想要「认识」你啦，蕾布莉安。”夏尔芙苦笑道。“不好意思，请让我和蕾布莉安独处一会儿，五个世界分就够了。”她向夏洛特比了个手势，随后便向蕾布莉安跑来，将她拉到一边。

“认识是指……什么意思？”

“嘛……说来话长呢。这些人，全部都是「克洛维亚斯的代表」啦。”

“克洛维亚斯的代表？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参加这次交流大会的人选么？”

“嗯。”夏尔芙点了点头，“昨天，包括我在内的，作为这次交流赛人选的十五人开了一次作战会议……虽然是这么说，不过是一场联谊性质的交流罢了。”

“会议？我都没听说哦？”蕾布莉安眨巴眼，昨天一天她都在倒头研究伊恩斯给她的笔记，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会议要开。

“问题就在这里……”夏尔芙扶额，“我觉得就算是邀请你你也不会来，而且你还在忙学院长的事吧，所以干脆就没通知你。”

“嗯，你真懂我，夏尔芙。”正如夏尔芙所说的，蕾布莉安对这种只有社交意义的活动没有半点兴趣，而且就算真的是讨论比赛的对策什么的，她也没想着参加。

“但那群人是不能理解就是了，他们全员都是通过严格的选拔赛才获取了参赛资格的精英，说得难听点，就是一群自命不凡的家伙。他们对你没来这件事很介意，也就是所谓的伤害到了他们的自尊心吧。毕竟你是学院的推优人选，再加上你已经两年没来学院，他们不怎么认识你也很正常。”

“所以？”

“所以，说是好奇也好不服气也好，总之，他们就是想见识一下，这位学院推崇的所谓天才到底是个什么人，以上。”

“唉……真是群无聊的人呐。”

蕾布莉安默默地想，虽然她的确不怎么在公众面前抛头露面，但是，去年她通过艾尔蒙特级魔法使测试的事实，应该是在所有人之间传遍了才对。在知道这件事的基础上仍对蕾布莉安采取这种行动，所持有的目的只有一个。

大致猜到了七八分的蕾布莉安转过头，对着夏洛特微微一笑。

“大致的情况我都已经了解了，艾丽榭卿。这段时间我有许多私事要忙，如果有什么冒犯到诸位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别见外，克洛法斯特卿，大家都是此次交流大会的同僚，至少在此期间也要好好互相照应才是。如果可以的话，下次的作战会议，在下想诚邀克洛法斯特卿参加。”

啧，麻烦的男人。蕾布莉安砸了咂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一本正经，故作礼貌的人。

她自然也能看出，夏洛特是这群人的代表，恐怕他就是想来传递这群所谓「天才」与「精英」的意志的吧。不过，蕾布莉安可不领情。

“不必了，艾丽榭卿。没有这种必要。”蕾布莉安冷着脸，没察觉到在她身旁的夏尔芙脸上微妙的表情。

“何出此言？”

“关于交流会，我也不是没有了解。那是两人为一组的搭档战不是么？又不是以十六人为单位的团队战，既然这样的话，大家凑到一起就没有意义了对吧？关于所谓的对策，我只需要和夏尔芙讨论不就行了么？”

这番话一出，原本寂静的人群便开始窃窃私语，多半是在觉得蕾布莉安过于嚣张了吧。不过她也有注意到，只有诺爱儿一直在对她微笑，仿佛什么都没在想。

“此言差矣，克洛法斯特卿。虽然是二对二的搭档战，但是我们代表的可不是个人，而是克洛维亚斯王国，在这共同的荣誉与责任下，大家不就是一个整体了么？我认为，即便是无法讨论出具体的对策，只要大家聚在一起，对士气的提升也有不小的帮助。”

这是什么毫无逻辑与根据的言论？蕾布莉安撇了撇嘴，她看了一眼夏尔芙，后者也只投给她一个无奈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