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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州城郊,南湖湖畔,天际被落日映的如火烧一般,翠绿竹林绵延如织。两匹骏马由远至近,蹄声踏踏,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逐渐没入竹林深处的山谷。
南湖草堂以稻草和翠竹铺成的屋顶近在咫尺。
当先的年轻壮汉跳下马来,关切地问:“秋末,你觉得怎样了!”
另外一名骑士身材与他相仿,但神情萎靡,显然伤病在身,闻言苦笑道:“还是那样,只盼雨时的消息可靠吧!”
先前那人安慰他道:“慕先生虽然精明过人,我怒蛟帮的情报网也非同小可。雨时说的话绝不会有错,他说慕先生住在这里,那就一定是住在这里。”
当今武林,出名的医道高手只有“毒医”烈震北一人。近年来又有另外一名姓慕的神医出现在岳州府,挂单在大药堂中为人诊病,手到病除,效验如神。但他挂单半年失踪半年,行踪如烈震北般飘忽不定,找他看病全凭运气,遂有“医仙”之称。
无人知晓他的身份来历,以怒蛟帮掌控长江两岸的能耐,也屡次被他以绝顶身法甩脱眼线。最后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方知这位“医仙”隐居在南湖一带。
怒蛟岛上自有名医良药,故而怒蛟帮众反倒没见识过慕典云的本事。今次是因为大医师常瞿白离岛采购药材未归,普通医者对梁秋末的伤势束手无策,这才不得不外出求医。
他嘴上安慰梁秋末,心底亦有疑虑。
烈震北名列“黑榜”,也未曾狂妄到以仙为绰号,谁知慕典云是有真才实学,还是沽名钓誉?事到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人走到草堂门前,只见柴扉紧闭,人声寂寂,年轻壮汉扬声叫道:“有人吗?”
好一会儿,门扇霍然洞开,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堵在门口,瞪着他们道:“主人家说不见客。要求医,等他去城里的时候吧!”
年轻壮汉大感尴尬,干咳道:“我们是怒蛟帮的戚长征、梁秋末,我这位兄弟中了奇毒,命在顷刻,能不能请大夫通融则个?”
老婆子瞪视他们半晌,忽然高声大叫道:“是怒蛟帮的大爷来了!”
草堂中遥遥传来一声轻笑,一把清朗悦耳的男声道:“就算是怒蛟帮的大娘,说不治就是不治。”声音清晰异常,比起面对面说话也不逞多让。
戚长征尴尬之外又有些恼怒,自从三年前浪翻云单剑战退封寒、乾罗、赤尊信三大强敌,本帮声势大振,已很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用如此无谓的口气提到“怒蛟帮”三个字。
而慕典云说第一个字时,他便凝神静听,直到一句话说完,仍未能听出他所处方位,可见此人武功非凡,不是可以用威势逼迫的人。梁秋末所中奇毒已拖了两天,常瞿白归期未定,终不能甘冒大险等他回来。戚长征当机立断,心想要纠缠也该去纠缠正主儿,何必在这里磨蹭。
开门的老婆子脚步重浊,兼之言语无礼,多半只是个不会武功的乡下老妇。戚长征自然不会为难她,叫道:“得罪了!”带着梁秋末纵身而起,从泥墙上轻轻巧巧翻了进去。
老婆子既不阻拦,亦不示警,任凭他们闯向草堂深处。
山谷中景色甚为优美,草堂的风景却只有更美,遍地种植奇花异草,碧绿可爱。一切用具都以竹子制成,竹架上晾晒着草药,药气甚至压过了花香,一望可知主人精于医道。
戚长征转过一重院落,倏地停步。
一人站在花架之旁,正在整理枝叶,听到来人踏进院门,向他们望了过来。
这人非常年轻,最多不过和戚长征一个年纪,气质超脱,肌肤晶莹白皙如玉石,论俊秀尚要胜过翟雨时,又比翟雨时多出一股飘逸出尘的味儿,令人一见难忘。
戚长征全身一震一跳,内心生出奇异的感觉,对方两道目光如有实质,从皮肤肌肉一直看穿到内心深处,一时似乎连心底最深的秘密也无处遁逃。这种直刺人心的目光,他只从浪翻云和赤尊信身上感受过。
梁秋末武功不及他,更觉不安,却见那人似笑非笑道:“是浪翻云教给你们,主人不见客时,可以随便闯进去的吗?”
以浪翻云不拘一格的行事方式,别说随便闯入,更过分的事情也干的出来。但戚长征直觉不该以实话回应,岔开话头道:“阁下定是慕典云慕兄了,莫非认得敝帮浪首座?”
那人目中精光一敛,笑道:“不错,我认得浪翻云,浪翻云可不认得我。”
戚长征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拱手道:“得罪!”
慕典云从容笑道:“怒蛟帮果然实力不凡,慕某稍稍有了些薄名,就难逃贵帮耳目。听说戚兄是贵帮第二代里的第一高手,有本事闯进这里,不知有没有本事强迫我治病救人呢?”
戚长征又是一震,那老婆子扯着嗓子大叫时,并未提到两人的姓名,也就是说,这“医仙”竟能听到隔着两间院子的低语之声。
他被对方气势震慑,早就将起初那点疑心抛到九霄云外,诚恳道:“慕兄休怪,敝帮兄弟身中奇毒,在下心急如焚,方有冒犯之举。如果你肯出手医治梁兄弟,敝帮必有重谢。”
慕典云目光在梁秋末脸上一转,皱眉道:“哪来的奇毒?”顿了顿又问:“哪来的命在顷刻?”
梁秋末大吃一惊,结结巴巴道:“这……我……在下前几日吃酒赌钱时被人砍了一刀,刀上淬有□□,伤口麻痒,至今不能愈合……”
戚长征乃是心直口快的人,以为他不满擅闯草堂之举,插口道:“秋末!不要说了,慕兄不愿诊治,明说便是,何必硬指梁兄弟没有中毒?既然如此,老戚只好认为,尊驾徒有医仙的称号,其实是欺世盗名之辈了!难道敝帮浪首座亲至,尊驾也不肯买这个面子吗?”
慕典云微微一笑,淡然道:“浪翻云若来了,说不定我会惟命是从,可你不是浪翻云啊!”
梁秋末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戚长征亦觉一阵晕眩,暗叫不好,眼角瞥到梁秋末慢慢软倒在地,大骇之下欲聚气反击。但他一身真气全然提不起来,踉跄几步,跟着瘫在地上,除眼珠尚能转动之外,从头到脚均僵硬至不能移动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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