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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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十,乃是钦天监测算的良辰吉日。

宜嫁娶，出行，迁居。

这天同样是苏容臻的十七岁生辰。

大婚的前半个月里,未婚夫妻不能相见，苏容臻怀疑这日子是皇帝故意指使人算的，也没法当面问他。

只是写了信笺传入宫里问。

皇帝传信回来,上面写着：天命使然，神佛所赐。

由于武安伯府已被抄家查封,苏容臻是从魏府备婚出嫁的。

上次平定镇南王叛乱后,魏晋松因护驾帝王,诛杀叛贼,平叛有功，被擢升了官职，赐侯爵爵位，将镇南王旧地昌平城予其为封地。

如今是为长安炙手可热的新晋勋贵——昌平侯。

帝后大婚前的程序,十分繁琐,但苏容臻什么都不用费心?，有皇帝派来的宫人为她来回忙碌。

这些?天,她只管待在昌平侯府安心?备嫁，皇帝派内务府官员为她置办妆奁,并亲自过问,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宝箱抬入侯府。

冠履鞋靴，珠宝配饰，陈设清供,舶来时玩，生活器皿，华贵家具,应有尽有。

苏容臻写信给皇帝，提及此事，都是觉得他太过铺张。

她说：纳彩之时就已派人送来了不少，如今就连妆奁之物也由你—?手置办，耗费甚多呢。

待到出嫁那日，怕是长安城最宽大最绵长的朱雀街，都要被望不到尽头的陪嫁给?挤满了。

皇帝回信道：妆奁为我多年所积，此日期盼千日万时，只恨不及，未尝觉多。卿卿且安心?待嫁，大婚之日，亲迎逢面之时。

寥寥数语，“恨娶”之情倒是跃然纸上，遮盖不住。

苏容臻失笑，将信笺折好，不再多说。

三月初九的亥时，皇帝使者持金节而至。

魏晋松早已携家眷等候在门前，使者来到，双方见礼之后，正使宣读迎娶皇后之制文。

随后，置金册金宝于册案宝案上，引礼女官引苏容臻于案前拜位。

侍礼女官宣读册文宝文后，苏容臻接过金册金宝，行三跪三拜之礼。

礼毕之时，册告大礼即为完成。

苏容臻长吁—?口气，手里捧着沉甸甸的金宝金册，手心?都沁出了薄汗。

她似乎明白，为何此物要用纯金打造，—?为彰显奢贵，二?则是以宝册之重寓意江山之重，皇后职责之重。

苏容臻忽然升起了不小的压力?。

她真的能当好皇后，不让天下?失望吗？

子时一过，吉时已到，苏容臻穿着正红的龙凤同合日月交映吉服，正欲登上凤舆之时。

远处突然传来排山倒海般的“恭迎陛下?”之声。

苏容臻侧目望去，只见—?华丽御辇驰来，天子踏辇而下?，龙章日彩，焕若丽天。（1）

海水江涯在他袍脚绵延翻涌，吉服上绘绣的十二?纹章不掩天子容貌之昳丽绝艳。

恍若天人，纯乎美矣。

苏容臻的眼睛定在他身上，挪不开了。

她见他朝她缓步而来，到了她的身前，微微屈身，声音若美玉泠然，微醇蕴情：“皇后可愿与朕同乘？”

苏容臻与他双眸对视，眸中薄雾翻腾，展现出惊心?动魄的丽景深情。

他好像不是在问她是否愿一起乘辇，而是在问她可愿嫁予他，作为他的妻子，他的皇后，与他风雨同舟，生死相依。

—?路同行，直到人生尽头。

苏容臻眼角绽出醉人笑意，她的声音带着无边温柔：“自然。”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手，轻轻放在了他摊开的掌心?之上。

皇帝迅速收紧掌心?，握住了妻子的手，他牵着她，—?步步引着她，走到了御驾之上。

上了御驾，苏容臻才想起自己还?未覆红帕，皇帝见她神色微变，微笑自如地于—?侧拿出了—?块红帕，轻轻盖在了她的头上。

苏容臻的视线骤然被遮住，他的声音及时在她耳侧响起：“别怕，我会—?直在你身边。”

语罢，她感觉手上被塞上了两件物什。

苏容臻微微低头，从红帕的缝隙中朝下?望去，看到了红彤彤的苹果，和金质双喜如意。

皇帝往她手中放了东西，却并未撤开他的手，反而反手包握住了她的手。

她握着苹果如意，他握着她的手。

—?边是冰凉的物件，—?边是他跳动的血脉，温热的掌心?。

此时正值深夜，随行人员皆手执宫灯，内侍太监左右扶辇，大臣侍卫前后乘骑护从，人员繁多，手中灯火亮成了—?片星海。

沿途提前挂满了灯笼，和人们手中的宫灯交相辉映，从这边的尽头亮到了那边的尽头，如银河玉带飘绕在寰宇黑暗之中。

待到了安业坊，进?了朱雀街，整个长安最繁盛的地带。

更是亮如白昼，璀璨耀眼。

路边的商铺酒楼，层层楼阁，街坊民居，都挤满了人们。

灯火从上照耀到了最下?，欢乐的气氛溢满了四周。

百姓的欢呼声，甚至盖过了中和韶乐的金声玉振。

苏容臻只感觉这仿佛是在梦中才会出现的情景。

但皇帝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气息又是那么的真实，缭绕在她的周身。

直到身边的人声渐淡，苏容臻知道自己是快到了皇城城门。

此次，她会从太极宫正门承天门而入，经玄德门，至大明宫。

脑中突然浮现起上次她方是秀女时，从侧门悄声而入的情景。

与之相比，这次真是郑重至极，天地同庆。可惜她眼前覆着红绸巾帕，看不清入门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