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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而心念道:他现在哪哪都不舒坦,就算脾气坏些,也情有可原,便哄着他说几句闲话又如何?

他们抱成一团腻歪,轻声细语你侬我侬,自然有人看不顺眼。第二梦像闻到什么怪味,抬手扇了扇风,皱起鼻子,“大老爷们也不嫌肉麻。”

应川从闻君意怀里腾地弹坐起来,精神头忽然旺健了,气势汹汹:“关你屁事!”

“碍了我的眼,就关我的事!”

“你当我想在你面前晃悠么?!”

“哦呦,我怕到了晚上,就算看不见人,还要听见声儿呢。”

“你这人怎么满脑子龌龊思想!”

“反正我是没见过直男像你们这样的——”

“怎么样了!?”

“当着人就搂搂抱抱不清不楚,谁知道背着人还有多不要脸。”

此话一出,坐在第二梦身边的王爱德汗就下来了,“你…你…你…不要这这这样乱说……”

他越急越结巴,又不敢去碰第二梦,鸡爪一样蜷起的手在空中挥来挥去,动作滑稽又可怜,看着就让人心烦。

应川被气笑了,“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是和他做也不用背着人!”

闻君意被吵得头大:抱歉,打扰一下,我并没有公开普雷的爱好……

一通嘴仗,濛濛夜雨中,敞篷车到达红星村。

草根戏班几百年来都在庙宇过夜。寺庙废弃已久,殿坏窗颓。厢房拉起布帷区隔男女,所有人随地打铺盖。

虚掩着的半拉子花格窗被风吹得吱呀,飘进冷冷雨丝。屋里没通电,点了蜡烛,一灯如豆,焰苗乱跳,把四壁照得黑影幢幢,仿佛潜伏着什么活物。

闻君意分不清此处是佛寺还是道观,向老生汪山景请教。

汪山景瞧着像个博学秀才,却一问三不知,只说前两年趁大白天逛过正殿,看清供奉的不是佛祖观音,估计是道家圣地了。

说书先生黄霓敲了敲盲杖,青砖脆响,像责难的打手板声,“这儿是东岳大帝的庙。”

黄霓天生目盲。他为了混口饭吃,拜师学艺,沿着崎岖的山路,慢慢走向新的村庄,带来新的侠义故事。每当顽童听到清脆的竹板,就会呼唤奔走,瞎子说书!瞎子说书!

庙宇是说书人口耳相传的基地,是流浪者遮风避雨的一方瓦檐。

黄霓因地制宜,张口即得一段《封神演义》里黄飞虎被纣王逼反、助周伐商、战死后被册封东岳大帝的传奇。

这情节闻君意早在电视剧里看过,说不上新鲜,但黄霓手拨三弦、脚踏竹板,有铺张、有念作,再老套的故事也能被他演绎得高潮迭起。

其实老者乡音浓重,闻君意只能听懂个大概,然而在这寂寂长夜里,哪怕听不出门道,也能听个热闹,听个血热。

大家围着他,都听得入迷了,一晃就是三四个小时。庙外绵绵细雨停了。

睡前闻君意出门解手,应川狗狗祟祟地缀上。

应川爱看灵异恐怖电影,见这破庙阴森森的,代入感贼强,每听见一点响动就脑补过度。

那一团黑影,是紧紧趴在窗缝外的披发女鬼、肢体扭曲错位,脸色铁青,卫生球似的白眼珠死死盯着你……

他不敢乱瞄了,眼观鼻鼻观心,硬是把自己吓得不敢上厕所,憋了半天才等到闻君意起身,忙不迭尾随。

庙外枯藤老树,湿淋淋的蓬蒿没膝,陷落着几头石兽。一轮弦月被薄云遮掩,透着朦胧光晕。这是民间俗称的毛玻璃月,容易撞鬼的异象。

一路上应川寸步不离,两个人的影子拖得细长,时而交叠。闻君意忍笑,平时怎么不见应川这么黏人的?小学生一样,干什么都要扎堆。

应川看到他的迷之微笑,嘴硬道:“草那么深,万一有蛇怎么办!我们要互相警戒!”

闻君意装作信了,等结伴回去时,故意错开一个身位,冷不丁往他后颈吹了口凉气。

!!!

应川脑瓜嗡的一下,汗毛倒竖,不敢回头,也不敢动,像中了定身术,凝固在原地。

闻君意快笑死了,若无其事地赶上几步,问:“怎么不走了?”

应川骂骂咧咧地往他怀里钻,“卧槽有鬼!嚇死老子咯!”

看他吓成这样,闻君意过意不去,立即招供:“别怕别怕,是我恶作剧,真是对不住。”

哄了一会,应川才敢抬起头,却仿佛在他肩后看到了什么,万分惊恐地颤声道:“不要回头!”

!闻君意也骤然僵住了。

应川静了片刻,得逞地哈哈大笑,“扯平扯平!”

闻君意没有生气,反而把他搂得更紧,死死盯着前方,干涩道:“真的有……”

“有完没完!”应川气不打一出来,接着他也听到了草叶簌簌声,有人在走近。

俗谓:宁宿坟场,不住荒寺。

盖因古时候大盗逃犯经常藏匿于寺庙中,若逢大雨,避雨的旅人更是鱼龙混杂,屡有谋财害命的凶案发生。

今夜投宿的不止戏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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