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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瑞德的案子经过了几次庭审,情势却一点儿也不容乐观。

号称是新奥尔良最有?经验的刑事律师在庭审之后唉声叹气,认为按照这个走向,陪审团给出的结论一定会?是“有?罪”。

罗兰却觉得出奇:她发现检方给出的所?有?证据,都严丝合缝,全部指向白瑞德独自击毙了所?有?三个白人歹徒。

作为有一定地位的女性她没有能够直接出庭,而是由检方代替宣读了她的证词。

这份证词也被修改过——当然,按照律师的说法,她的证词起不到太大作用,庭上的男人们只相信检方提供的证据:两枚手铳都是在白瑞德手里发现的,弹道的方向都来自白瑞德等等。

老亨利作为另一个证人,他?也给出了对白瑞德不利的证词。

庭审之后,罗兰去找了老亨利。

“是谁教您这么说的?”

“是罗比亚尔督察……他说这样对您比较好。”

罗兰脑海里“嗡”的一声轻响。

她清楚地记得她在案发之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菲利普,得到他的亲口保证:“我会?督促秉公办理。”

这就叫“秉公”?

罗兰觉得她有必要去见一下罗比亚尔。

她在地方事务局外面锲而不舍地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她熟悉的那个年轻巡警出来邀请。

“罗比亚尔督察请您去见他?。”

于是,罗兰第一次有机会进了罗比亚尔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巡警告诉她督察一会?儿就到。

罗兰便在这间布置与陈设相当“南方”的办公室里独自等待。

说它看起来“南方”,是因为它像是南方各州人家的客厅一样,放置着宽大的镶嵌木办公桌,地面上铺着短绒地毯,墙上挂着办公室主人的戎装肖像,窗台上放着盆栽的三角梅和?铁线莲。

窗户上的百叶帘遮蔽了大部分阳光,漏进来的光为戎装肖像打上了一排一排的平行线。

罗兰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肖像里站着的人,想确认他和?那些查尔斯顿的亲戚们有没有相像之处。

她看了半天,依旧茫然——可能是查尔斯顿的亲戚们对她来说太过陌生的缘故。

她将视线转回桌面,见到对面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只小小的相框——倒扣着。

可能是主人不愿意来访者?看见相框里的画像,也可能是它原本不该在这桌面上,主人只是偶尔把它取出来看上一眼而已。

本着各位面“三步之内,必有?线索”的宗旨,罗兰悄悄地伸手,把这枚相框抬了起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半身照,是用银版摄像技术拍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满是划痕和?折痕,可以想见,这张照片随着它的携带者?去过无数的地方,经历过各种艰苦的环境,也曾经千万次被端详和?摩挲。

照片里的人面目已经模糊,罗兰只能看出她是个女人。

她正端详着这枚相框,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菲利普·罗比亚尔板着脸走了进来,一见到桌上的相框,眉头顿时深深皱起。

罗兰顿时摆出一副乖巧脸,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她的表情能让全世界都相信,这只相框它——原本就是这么立起来的。

菲利普的脸色稍稍和?缓,他?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开?口,冷淡地说:“夫人,请坐!”

“我知道您的来意,您坚持要见我,对您和您的朋友未必有?什么好处!”

“我来是想提醒您——您食言了。”

“您没有?信守您‘秉公处置’的承诺。”

“新奥尔良警方调查出来的结果是歪曲的。那些被歪曲了的证据可能会导致白瑞德被陪审团判决有罪。”

“夫人,我想您是最清楚的。这件事里,受益最大的人是谁,谁的名誉被保护了。”罗比亚尔冷淡地回答。

“我知道,我都知道——”

罗兰坐在菲利普对面,扬起脸,盯着菲利普的双眼,尽量流露出理解和感激的情绪。

她至少不能表现出完全“不识好歹”的样子。

“我感谢您为我做的这一切……尽管我不知道原因。”

“但是,我一直认为,出于公平和?正义的原因,我受到的保护,不能以牺牲他人的清白和生命为代价。”

菲利普的声音没什么波动:“如果牺牲清白和生命……对方也是心甘情愿的呢?”

罗兰的心仿佛被什么攫住了似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敢情这是,菲利普和白瑞德商量好的?

白瑞德为了保护她,甘愿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菲利普这是尊重了白瑞德的意愿,才不遗余力地这样帮她?

心头一股热血上涌,她感受到的与其说是感激还不如说是愤怒。

罗兰突然站了起来,身体前倾,双手撑在菲利普的办公桌跟前。

“你们这些男人,做决定之前难道就不用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吗?”

难道她畏惧走上审判席?难道她在意世俗的眼光?

难道她就只能始终做一个躲在男人们背后、被人保护的女人不成?

她一拳击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虽然我不想误解您的好意,但是我告诉您,如果瑞德得到了‘有?罪’的判决,您就不要怪我做出有违社会的公德和?法律,让您事与愿违的事——”

“你会?怎么做?”

菲利普音调依旧没有?多少起伏。

“他?要服刑,我就劫狱。他?要上绞架,我就劫法场!”

“你做不到的。”菲利普马上下了断语,“你一个女人……”

罗兰险些气笑了。

“您是在建议我试试看吗?”

她与菲利普对视,眼里写满了“把握”两个字。

是的,她天生就是自信的——种田选手无所?不能。

要知道她还揣着一张“万能卡”,无论是劫狱、劫法场,还是上天入地,但凡她想要做,她都是做得出来的。

“你这种无法无天的个性,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是你那个来自爱尔兰的小个子逃犯父亲吗?”

菲利普突然提到了郝嘉乐。

罗兰:……不许你侮辱郝嘉乐。

她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她的绿眼睛仿佛熊熊燃烧着,她的胸口在剧烈地起伏——她扬着头,像一头小狮子一样昂然怒视着菲利普。

但她没想到在菲利普眼里看见的,除了自己的那对小小影子之外,还有?无尽的悲凉。

“你和?埃伦,可不大一样——”

菲利普的眼光突然一偏,落在他办公桌上那只小相框里。

罗兰:这是……

她的怒气来得快去的也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随着菲利普的目光,也茫然地望着那个安静坐在相框里的女人。

埃伦,这张珍藏了许多年的照片里的人,竟然是塔拉的女主人,埃伦·罗比亚尔。

这么说来——

罗兰越想越惊奇,她抬起头,望着菲利普。

她突然想起刚到塔拉的时候嬷嬷曾经告诉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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