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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虞痴痴望着他,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少年逐渐重合,她想起年幼时跟在容舟身后的岁月。她记事的时候,哥哥已经长大了,兄妹俩相差十一岁,便隔着遥远的鸿沟。
可她就是喜欢哥哥,哪怕他从来冷眼相待,她也忍不住拉一拉他的衣袖。
这或许是刻在骨子的血缘,哪怕几年不见,她也依旧想要靠近他。
絮絮说一会儿话,容舟见天色已晚,略待片刻叫她安置便准备走了。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他转身出门,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心酸同时涌出来,悄悄红了眼角。
“早点睡,我走了。”他回身一笑,朝她摆摆手。
下一刻却被她拉住了袖子,他垂眸,迎上一双明亮的眼眸,小姑娘可怜兮兮的说:“哥哥,我能哭一哭吗?”
这是她的习惯,使小性子时总爱揪他的袖子。
那些年,她不过到自己腰间,粉雕玉琢的娃娃,总跟在他身后,像尾巴似的甩不掉,一晃多年,她已经有了纤长的身形,清晰的眉眼,是个大姑娘了。
他还没说话,胸前忽然被一团柔软的身子贴住,两只手抓住他身侧的衣裳,小声呜咽起来。
“哥哥……我真的好想你……我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她哽咽着,伤心欲绝。
天知道她身陷绝境时,是多渴望哥哥可以来救救自己,那些凶神恶煞的人闯进家门来,她一个未出阁的弱女子如何抵挡得住。
她嘴上说不愿拖累哥哥,心里却一直盼着容舟能来救一救自己。
跋山涉水,几经波折,终于见到了亲人,她到底是绷不住了。
容舟神色渐缓,眸中染上几缕蔼蔼灯火,没有白日里大理寺卿身上的孤高狠绝。
他温声说:“咱们家里统共剩我们两人了,从前是我心怀芥蒂,不愿见你,如今你好歹来了,我必不会亏待你。”
阿虞藤蔓似的缠在身上不肯松手,他扒拉了一下,小姑娘还哭得震天响,好在身上衣裳是黑色,留了印记看不见。
大理寺卿不喜人近身的,更何况女子,他有一瞬的僵硬,但怀里这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哪怕再不济,他们之间也有斩不断的血缘。
登高多年,恪守已身,在旁人眼里,他是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大理寺卿,这些年明里暗里、直接间接死在手里的人,不知有多少,亲情是什么味儿已经记不清了。
他还记得阿虞出生时的模样,父亲抱着皱巴巴的小娃娃给他看,欢喜道:“怀瑾,这是你的妹妹!”
十来岁的半大孩子已经有很深的心思了,因为母亲的死,讨厌父亲,讨厌继母,也讨厌这个才出生的婴儿。
年岁渐长,看他们亲密无间,他愈发心寒,再不能在容家找到一席之地。
后来父亲死了,他心里的诸多怨恨消散了大半,可他仍然不喜欢那对母女,他们夺走了本该属于他母亲的一切。
高中回乡时,他看到了人群中那道小小的身影,那么欢喜,那么渴望的看着自己。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便转身走了,所有和她们有关的,都被他无情的抛在了身后。
直到几日前那封书信送来,他知道了她的遭遇。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和地头蛇较量,他若不伸出援手,她这会儿就该成为那个富绅的小妾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微庆幸的,年轻明媚的女孩子还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倘或她真出了事,他还不知该如何跟地底下的老爷子交代。
这些年他一边对幼时的事耿耿于怀,一边又渴望着能有人伴在身侧,一个人伶仃七年,到底把那些恩恩怨怨遣散了。
朝堂磨砺七年,他一步一步走到这个位置,早已坚硬如冰。
可不知为何,当容虞扑进怀里,淡淡的温度隔着衣料传来时,他的心还是忍不住颤了颤。
他也许真是孤单太久了。
他叹了口气,在那单薄的脊背上拍了拍,任由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场,最后倒是阿虞自己不好意思了,忙站直了身子,情绪缓缓平复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低着头赧然道:“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容舟眉眼平静,也没生气:“不怨你,早些睡吧。”
容舟官至大理寺卿,正三品的衔,官职不高,手上权利却不小,所有重大疑案难案,皆从大理寺过,上到皇亲贵戚,下到官吏小史,不一不想绕着他走,毕竟谁也不想跟大理寺打交道。
阿虞以前只知道哥哥做了大官,却不想竟是到了这样高的位置,难怪看他不苟言笑。
若是温和软弱一些,怕是在这里难以容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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