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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茶的问话,沈端言想也不想就要点头,不过脑子里却有着正身原主对顾凛川的爱恨交织,哪里是那么轻易就可以点头说“不要过下去了”的。犹豫片刻,沈端言面露苦意,把声音刻意压低,开口时仿如轻飘飘的柳絮在凉风中婉转。
“还能怎么样呢,该做的我做了,不该做的也没少做。你们也不是没看到,若我还照着从前那样一条路走到黑,大约不是父兄弄死他,就是他弄死我然后父兄再弄死他。这样你死我活的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暂且缓缓手,放开看开,曾经刻骨铭心过,宁如此刻一般形同陌路,也不愿成仇家对头。”沈端言说完长叹一声,哀凄无比,为着原主,那真是个到最后一刻,也满心爱憎浓烈且分明的女子。那样一个女子,出于士族,身娇肉贵,似高悬于天空的骄阳,为谁也不肯失分毫明灿,损些许炽热。
她有她的骄傲,哪怕再爱着顾凛川,她依然鲜明地做着她自己,不肯迁就丝毫,因为她时刻为自己成为现在这样一个人而骄傲无比。她的博学不显山露水,她娇美却肆意张扬,她用一生诠释着一句话——朕就是这样的女子。
这么骄傲呢,可惜错付痴心,所托非人,最终散作了寒风中一声余音绵长的叹息。
听着自家太太那一声长似一声,一声哀伤胜一声的叹息,六盏茶也跟着心里酸涩不已。门外廊下,顾凛川怔忡无言,深秋冷雨中,那叹息如同枯叶残蝶,使人心悸。不知为何,顾凛川此刻,甚至宁愿她依然如梦境中那样一般一直鲜明肆意下去,也不愿看她此刻委屈求全的哀伤,似被剪去羽翼的飞鸟,声声泣血。
就在顾凛川为自己心中此刻满满的负面情绪而想要转身离去时,听到了沈端言的另一句话:“他活着,我也活着,这样就足够了,最好都能活得好好的。总是爱过,既不能恩爱白头,同在一片天下,同呼吸一样的空气,也可聊慰此心。”
莫明地,顾凛川扶着栏柱,再也走不动一步,他甚至觉得脚有些发软,整个人都在发颤。庭院里的冷风带着雨的湿意,和着秋末的肃杀之气向着他劈头盖脸而来,沈端言的话,绝望得如同这股冷风,秋仍未尽,冬还漫长。
“爷?”
制止上前欲扶他的侍从,顾凛川到此时此刻地发觉,到这个地步,要回头并不容易。而且,他回头,她便会许他回吗?顾凛川不了解沈端言的大多方面,但对她心底的骄傲知之甚深。
但是,总是该回头的,不论是梦境中的,还是现实中的,他都负沈端言良多。他必需感激那一日真实似一日的梦境,否则,他会一直错过,直到他们如梦境中一般,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沈端言:我只是哄哄六盏茶而已,外头听壁角那位,您的脑洞当真有点大。
早饭后过不久,雨就停下来,不多时太阳又从云里跳出来,寒意一收,又是秋高气爽好天个舒适凉天。萧霄他们几个一路摘着山间野果子过来,到小院前时,已经各攒了一兜各色野果,把沈端言的馋虫勾得直叫嚣着“开吃开吃开吃”。
黄茶挑挑拣拣,好歹挑出一堆沈端言能吃的,每样几个也装了满满一盘子,沈端言乐得看美少年们更加“温柔纯善”,萧霄:“我怎么觉得端端姐又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认命吧,是你非要送上门来的。”顾汝中就不解了,为什么他们还非得天天上赶着来被虐不可。
萧霄:我能说是我亲姐么,我亲姐说了,相信她,跟着端端姐有肉吃。
晏修棠瞟一眼正埋在盆中吃果子的沈端言:“母亲说过,端端姐的闺阁学问一般,倒是六韬三略,四书五经学得极好。想承爵,要科举呀,还文举武举都要要考,国朝不养无用勋爵。只是不论萧霄还是我们,学问都有够呛,沈家只收寒门子弟,而且还出师就不认,所以还是认准端端姐吧,虽不及沈大人,但要教我们考个秀才还是够的。”
本朝国号为夏,国民自称“大夏子民”,是此也称大夏朝。夏朝始祖脑子不知怎么作想的,旁的开国皇帝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杀功臣,搞下去一大批文臣武官。但夏太祖不是,跟夏太祖一起开国有功的文臣武官除非自己有毛病,否则一个赛一个的活得好。夏太祖甚至定下“勋爵继承者需有功名,若无一人能取得功名,则除爵没产,三代以内不得为官”。
因为夏太祖这一出,大夏的科考制度空前严密,什么打个招呼就能成为秀才的事想也不要想,一经发现,相关人员及其亲属都要获罪。自从杀过几只鸡,又除过不少爵位之后,勋贵子弟们已经习惯了对他们比对寒门子弟要严谨得多的科举制度。
在考场上,寒门子弟看到勋贵子弟只需要“呵呵呵”就可以了,因为勋贵子弟的阅卷官会更加严格,圣人说“让废物袭爵,就是打朕的脸”,谁敢打皇帝陛下的脸呐。
是此,虽然派系林立,党争严重,外有强敌,内有弊端,但镇日遛鸡逗狗**良家女的纨绔还是难得一见的。沈端言就觉得,只要有这群少年们在,这个朝代还是很值得一救的,唯美少年与美食不可轻负呀!
若是家国动荡,美少年们会长成沧桑大叔,那样就不可爱了。美少年就是应该一直美下去,然后长成气质温润,雍容雅致的美大叔的,而不是满脸胡碴,眼神哀伤,一身风尘。美少年来到世上是对这世间的赞美,理应被鲜花美景环绕,他们如此神圣不可侵犯,岂可蒙尘。
“端……端端姐,别这样盯着我们看,看得人心里毛毛的。”张钧摸一把自己后颈上根根竖起的汗毛,只觉得沈端言的“眼神杀人”技能已经进阶到常人所不能达的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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