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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端言不很能明白顾凛川彼从往事里解脱出来的,不过却能明白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过程,瘦了一大圈不说,还花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好在他最终脱身,否则沈端言……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哪怕是为儿女有个健全的家庭,她也不会容许自己委屈将就着过。
瞧,这时候,她终于发现自己与爸妈相似的地方在哪里,遗传果然无敌。她和爸妈一样,都是更爱自己的人,哪怕有儿有女,有丈夫妻子,也会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好听一点说是珍爱自己,不好听就是自私寡独,可人谁不趋于利己呢,这应该是天性吧。
某个冬日寒夜里,沈端言迷迷糊糊醒过来,才发现床榻另一边是空的,那边的被窝里连一点余温也无。再抬眼望,顾凛川站在窗边,窗台上一有株凌霜傲雪的古梅,红灿灿仿若谁人独立在窗边一般。那株梅花瞬间让沈端言想到原主,但顾凛川的视线却没在那古梅上,而是落在窗边的案头上。
案头上,摆放着沈端言白天写的一副字,是白天这盆梅花刚摆上来的时候,她兴致来时随手写的。当时她脑子里只想到辛大大的一句“问他何处最情浓,却道小梅摇落、不禁风”。
沈端言自然是写别人的诗句,她甚至还未必知道这诗里的意思,只是觉得应景而已。那树古梅搬来迎风便瑟瑟,沈端言遂叫人关上窗,才让那古梅看起来更安稳些。于是脑子里就想起这句来,至于这诗别人能读出什么来,她真不管的。
同样一句诗,在沈端言眼里只是写景而已,但在顾凛川眼里却是写情,写际遇,写心境:“问他何处最情浓,却道小梅摇落、不禁风。”
这里的“他”可以指北风,可以指雪,可以指冬天,也可指人。“小梅”可以指梅,可以指佳人,也可以用来自拟及拟人,“不禁风”一句,只前两个定下意来,自然也就好解了。
“可是在问我?这小梅可是指她……”顾凛川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小梅”不禁风,沈端言诗外的意思莫非是在问他“你的小梅不禁风,你猜我能不能禁得”。
顾凛川眼里,沈端言比原主还禁不得风雨飘摇,她性子看着很恬淡似的,却是因为不爱波澜,喜欢安稳渡日,因想着一世平平和和到终老,才不想兴风雨。实则,只要犯到她,她从不是个恬淡的,对儿女也好,对他也好,领地意识很强,但直到触及她原则时,她甚至可以把这份意识放下。
当她觉得不安稳时,当她觉得可能面临风雨时,她就会退却,退回到她认为安稳的地方去。所以,顾凛川很不喜欢自己起来喝水时,看到的这句诗,她没有选择直接问他,她这样什么话也收不住的人,居然也会以诗抒情怀,而不是直白地问出来。这充分说明,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安,已经开始有了退却的兆头。
是以,当沈端言坐起身来四下里张望,看到他时满眼迷茫时,顾凛川走到她面前坐下,凑到她脸前,两人呼吸相交,气息相闻:“言言,我真心想与你共度一生,唯你,非他人。我心悦之人,亦只有你,非他人,言言,需知当我说出来时,便已经决定永不放开手,也不会允许你放手,你可懂?”
“你说什么呢,大半夜的又抽什么风。”沈端言稀里糊涂,她完全不明白顾凛川又搞什么名堂。
“言言,我不会叫你经受任何风雨摧磨,你安心,不要退回去。”顾凛川捉住沈端言的肩,不容沈端言退后半分。
沈端言:“到底什么意思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好歹给句明白话,分明知道我才从睡梦里爬出来,什么都没弄清楚。”
顾凛川侧侧身,示意沈端言去看窗边的书案,沈端言遂依言去看,不过她看半天,愣是只看到梅花。而且,还是让她看着能想起原主来的梅花,所以沈端言就有点想歪了:“大半夜的,你就叫我看这个?”
“为何要写那句‘问他何处最情浓,却道小梅摇落、不禁风’,为何有话不直接来问我。”顾凛川为避免两人看的不是一个地方,果断把题给点出来。
沈端言:救命,大半夜不睡,就为看见一句我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诗。文青真的真的真的是种病,得按时吃药,毒草我有药,你吃吗?
“随便写的好不好。”沈端言完全不知道古人的诗就算是写景,多半也跟情怀有关,要么抒怀咏志,要么道情思人,幸好她不爱做文抄公这极有前途的职业,否则就她这点水平,当真是一戳就破。
“随便写?真是随便写,你真不是在用这句诗来问我?”
“问你什么,我没什么要问你的!”沈端言快要被顾凛川给弄疯掉,好想抽死这扰人清梦的混帐,她本来还能好好睡个回笼觉的:“等等,在你看来这句诗是什么意思,你先回了我这个问题。”
顾凛川:“他是指我吧,小梅是指她吧,不禁风其实是问句吧!”
沈端言:“顾凛川,大半夜为句诗不睡觉真的是有病,麻烦你明天去找个大夫看看好不好。这句诗在我这里的意思是,梅花呀你最多情的地方在哪里,在飘摇随北风却又不禁风的姿态里!”
顾凛川:……
我的妻子是才女,是才女!怎么能把一句这么缠绵的诗解释成这样!顾凛川完全接受无能,再看沈端言,发现她是真的这么想的,然后他就迅速地推倒沈端言,给她盖上被子,温柔和暖地拍拍她,再递上笑脸:“乖,好好睡觉,不闹了。”
沈端言:搞搞清楚好不啦,是你在闹,不是我!
然后,在沈端言决定不再搭理他的时候,他又来一句:“真是不禁风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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