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方言的隐实示虚趣难词说——以东莞方吉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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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从李荣主编《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中詹伯慧《东莞方言词典》分卷取例，兼及其他分卷中的词例，以见其普遍性、规律性。同音同调谐音，简说成“同调谐音”；同音异调谐音简说成“异调谐音”。

4.马扎：小型坐具，可以合拢。

“马”由“码”同调谐音，连接义。指折叠合起，与“扎”复说。福州话正叫做“合椅”。以下三词中都是谐音连接义的“码”。

3.马仔：指公司老板的跟班。

“马”是“码”的隐实示虚，即与老板是“一码子人”，同伙。以常义的马驹作趣说。本是隐语。曲彦斌主编《俚语隐语行话词典》：“马仔：〈隐〉香港犯罪同伙指喽罗。”《全国各界切口大词典.盗贼类.杆匪》(1924年，以下简作《切口》）：“码子：匪之同伙也。”洪门隐语把新会员也叫“马仔”。盗匪或自称“码子”。理据即能指皆同，所指即词义不同。

3.马尾：妇女的一种发式，把头发在脑后拢起来。

即把头发在脑后码起来。

67.骑屎肩马：小孩骑在大人肩膀上。

把骑在匍匐的大人背上比喻为骑马。而骑在肩膀上就不能同样比喻，因为没有四只脚。是“屎骑码肩”的倒序。屁股码在大人肩上。

鬼马：1滑稽灵巧。2狡猾。

“样码一码一样”的“码”字。鬼码即鬼样。以下五词都是谐音样子义的“码

鬼五马六：乌七八糟、不正经。

“鬼伍码”的谐音。由虚假的“五”而再粘连上虚假的“六”，增加一道机关。“伍”字未见注。

230.整鬼弄马：发泄怨气的话，含“还搞什么”之意。

由“整弄鬼码”谐音而倒序。

186.扮鬼扮马：装神弄鬼。

即扮鬼样。

35.坐(屙屎)马：扎马步。

像屙屎样的蹲坐式。

118.牛高马大：形容人长得高大，多含贬义。

“码”指身码、尺码。因虚假的“马”而又粘连出虚假的“牛”。有的方言只说“人高马大”。“牛高马大”就是双重难趣。再高大的牛马都没有一般人身高。

212.撞死马：横冲直撞。

要装死的样子。

3.马蹄：荸荠。

周振鹤、游汝杰《方言与中国文化》说此称名中的“马”是古台语“果”的汉语译音，“蹄”实际是指“地”，以地下之果为称名。而把“地”谐音成“蹄”，正是要合成与词义风马牛不相及而十分有趣的“马蹄”字面，不是一般的仅表音的译音词。

妈妈声：形容人满口粗言烂语，骂声不断。

但“妈妈”不能形容这样的意思。“妈妈”是“码骂”的谐音：连骂。“骂”字未见注音。

麻糖：块糖。

“麻、码”异调谐音。把粉末状连接成块。

16.虾羔：虾酱。由剁碎的小虾加盐制成。

“羔、膏”同调谐音。膏状的酱。

16.虾公面：放了虾煮的汤面。

“公、弓”同调谐音，指虾常常弓腰。

75.大头虾：马大哈。

“虾、下”异调谐音，指智力底下。参见后文解释“大头”。以下三词中都是“虾、下”谐音。

81.赖尿虾：1一种浅海虾类动物。2比喻尿床的小孩。

称那样的小孩非比喻。是“赖.尿下”的谐音与结构。应当解释为什么如此称虾名，因为鱼虾等无所谓尿，更无所谓尿床，必然也是谐音趣说。应是从此虾的习性说的，可惜不知。

155.笋虾：干笋。

说与鲜笋来比是下等的。

25.扯虾气：哮喘。

虾无所谓气。扯下气：把下面的气扯掉了。指出气不畅，不连续。

71.摆灯酒：在祠堂办添丁的酒席。

41.开灯=升灯=摆花灯：指正月里，新添丁的人家到祠堂里张挂有福禄寿、儿孙满堂等图画的灯笼。

“灯、丁”同调谐音。丁是强壮的意思。男子当兵，所以把男子叫丁。

41.开浪裤：开裆裤。

“浪”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浪、晾”同调谐音。裆部空露着。

19.八身八势：小孩子黏人，老往大人身上靠。

“八”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巴”的近音谐音。用古义：依附。该词典“巴揸：形容好管闲事。”此“巴”字就应是依附的意思，与“揸”的撮取义复说。

213.爽皮：满足了愿望。

“皮、脾”同调谐音。这种谐音见于许多方言，形成的许多词语也被普通话吸收。下面五词中相同。

19.百厌=軔皮=废死：小孩调皮。

“厌、染”异调谐音，指不该沾染的都沾染。“调皮”就是被普通话吸收个一个词。“废”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废死”是“非肆”的谐音：肆意为非。

90.鸡皮纸=牛皮纸：由硫酸盐木浆制成的纸，有韧性。

162.软皮蛇：疲疲沓沓的人。

“皮、脾”同调谐音。东莞方言“蛇”是懒惰的意思。

9.鲊(皮）：水平低：质量差。

“鲊”是“差”的谐音作趣，声母送气与否之别。郑定欧《香港粵语词典》：“差皮：质量差劲儿。”“差一皮：即差一等或差一级。”覃远雄等《南宁平话词典》：“差一皮：差一等，差一点儿。”用“差”是平实说法，“鲊”便是趣侃。又，“皮”非皮之实义，又是“脾”的谐音，义为“性”，指性能质量。“差一皮”字面成虚假之义：差一层皮。“鲊之皮”又加了一层机关。

59.皮：费用。

“皮”就是“肤”，而谐音“付”。

59.皮油：女朋友。流行于七十年代的词。

两字都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皮，是花费的意思。“油、友”异调谐音。交女朋友是要花费钱的。“皮：费用。”中“皮”字不标同音代替号是对的。

20.托大蹄：拍马屁。

“蹄、体”异调谐音。

22.擦鞋：拍马屁。

擦，就是“磨”，而谐音“摸”，指贴近。“鞋”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鞋、谐”谐音。未见“谐”字注音。参见《方言“拍马屁”词语家族及其研究失误》。

发赖屎：发赖。

“屎、事”异调谐音。

197.赖屎尿：尿床。

“屎、司”异调谐音。

31.火屎：生气；发火。

“屎、事”异调谐音：因此事发火。

171.烟屎佬：吸鸦片烟者。

“烟屎”是烟灰，没有“吸”的一层而应该有。是“咽烟事”异调谐音。从事吸烟的人。“咽”字被兼并在同音的“烟”中。

62.肥屎大只：对大胖子的不礼貌说法。

“屎、士”异调谐音，指人。

107.周身屎=周身蚁：1比喻惹了一身麻烦。2比喻臭名远扬。

但屎不能比喻惹麻烦，蚁对二者都不能比喻。“屎、事”异调谐音。“蚁、戾”异调谐音。

62.肥屎大只：对大胖子的不礼貌说法。

“屎、士”异调谐音，指人。

发羊吊=发鲤鱼疯：癫痫。

“羊、样”同音异调谐音。“吊、掉”同音异调谐音，“尾大不掉”的掉：转动。指癫痫病的眩晕而趺倒。“鲤、厉”同音异调。东莞话“厉”是扭转的意思。而“鱼、淤”同音异调谐音。淤，指痉挛性咬嘴唇未破的淤血。

21.发黄疽：骂人发瘟，糊涂。

“黄、旺”异调谐音。

209.黄绿医生：庸医。

“黄绿、枉碌”的谐音。让庸碌医生看病是枉然。未见“枉”字注音。

21.发木独：发呆。

“独、笃”异调谐音，指程度甚。

打死狗讲价钱：比喻既成事实后再提要求或讲价钱。

非比喻。“打、搭”谐音。“搭”字未见注音。“死、事”异调谐音。“狗、搞”异调谐音。搭事,即事成。“搞”与“讲”复说。该词典许多以“打”字开头的词都是“搭”的谐音。如“打灶头：修造灶头。”“打芡：勾芡。”

打狗髀：钉三脚架。

“狗、交”异调谐音。“髀、畀”异调谐音。是“畀搭交”的倒序。

写狗窦字：写字的笔顺不对。

狗窦是狗窝，与词义无关。“狗、苟”：不正。“苟”字未见注音。但方言俗语词中如此谐音极普遍。“窦、斗”同调谐音：会合。

115.狗熊：一种哺乳动物。

实际指黑熊，因不合群，而说“苟”。

53.猪朋狗友：不三不四的朋友。

是不正的朋友。因虚假的“狗”而粘连虚假的“猪”。

87.泥狗钻：泥鳅。

苟，指身上有泥。

157.跟尾狗：无主见，跟随别人的人。

跟随别人而苟即误。

狗脑：烂泥田。

东莞话“脑”也就是“头”，而谐音“透”。“苟透”即不好极了。

7.打斧头：代买东西或代办事时从中沾点小便宜。

本是隐语。《切口》：“砍斧头：妓女于正项之外，向客需索耳。”就东莞话而言，“斧”由“副”或“附”隐实示虚，仅声调不同，指次项的、附带的。

7.打天打瓦：谈天说地；胡说八道。

“打、搭”谐音。“瓦、牙”异调谐音。“搭牙”指说。

脚眼：踝子骨。

111.手眼：手腕突起的骨头。

“眼、研”谐音，指可以研转。

痩蜢蜢=痩髀额鹤：痩痩的。

“蜢、万”异调谐音。是对“十分”的仿说，即“万万分的痩”。“额鹤”两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额、胁”同调谐音。“鹤、壳”异调谐音。痩得大腿只有干皮壳了。

油炸鬼：油条。

“鬼、贵”同调谐音。价钱比蒸馍等一般面食贵。

搅三搅四=搅事搅非：搬弄是非。

“四、事”同调谐音。由续假的“四”而粘连虚假的“三”。

30.摸门钉：指到人家找不到人。

应是指因门锁着。这应是从北方官话吸收的词。是“没，门定”的结构与谐音：人没在，门固定着。固定，指被锁住。可以对比，唐代冯贽《云仙杂记.迷香洞》：“史凤，宣城妓也。待客以等差……下列不相见，以闭门羹待之。”《汉语大词典》引此而解释说：“谓仅作羹待客，而不与相见。后指拒客进门，不与相见。”《现代汉语词典》：“吃闭门羹：被主人拒之门外或主人不在，门锁着。对于上门的人叫吃闭门羹。”但这样解释都是错误的。既然不想接见，就不会让进来,更不会特别作羹待客。客既然进门，就无所谓“闭门”。闭门，就指门锁着。而“羹”是“梗”的谐音：梗阻。

45.事头=老细：1老板。2被雇佣者称对雇佣者的称呼。

“事、司”异调谐音：管理。

45.屎问虫：焼螂。

“问”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问、抿”异调谐音。

205.猪屎畚箕：焼螂。

“记、奔，蛀屎”的谐音：老记着而奔去蛀屎。

狐狸精：比喻妖媚的女性。

非比喻。根本没有所谓狐狸精。是“丽糊精”的谐音而倒序。美丽迷糊了（男性)的精明。

葫芦王：好说大话的人。

“葫、胡”同调谐音。“芦”是“驢”的谐音：黑，指假。“王、旺”谐音，指程度甚。

49.乌钉钉：糊里糊涂。

“钉”字标同音代替号而不必。“钉、顶”异调谐音。是“顶顶乌”的倒序。犹如说最黑即最不明白。

21.发钱寒：财迷心窍。

“寒、欢”异调谐音。

21.发烧友：对某事着迷的人。

“友、有”同调谐音。是“有发烧”的倒序。即有热情。

34.初哥：初做某事的生手。

“哥、个”异调谐音。初做的个(人）。

142.鹩哥：八哥鸟。

“哥、歌”谐音。未见“歌”字注音。是对能学人语的叫声誉如歌。“八哥”实际是“吧歌”的谐音。“吧”指如人说话。

58.鼻哥：鼻子。

“哥”是仿北方话“疙瘩”的谐音而省说。“膝头哥”是粵语：膝盖。“茉根哥”是山西忻州话：蒲公英。蒲公英的“公”，也是指疙瘩。“茉”是“末”的别写，指顶端。

257.白鼻哥：1戏里白粉涂鼻的小丑。2考试落第者。

“哥、个”谐音：那样的个人。是“鼻、比”谐音。考试落第就是白比赛了。

65.死牛一便颈：固执。

“牛、拗”异调谐音。“便、边”异调谐音。要死拗向另一边。

118.牛精：指人野蛮。

“牛、拗”异调谐音。“精、尽”异调谐音。是“尽拗”的倒序：十足拗。

90.鸡皮纸=牛皮纸：由硫酸盐木浆制成的纸,有韧性。

“牛、拗”异调谐音。有韧性耐拗如皮。“鸡皮”则是以表面有小疙瘩突起比喻。

112.牛筋雨：连阴雨。

“牛、沤”异调谐音,从把东西长时间浸泡来说。

32.火牛：1变压器。2日光灯的整流器。

“牛、沤”异调谐音。指电流要在里面憋一下。

口水多过茶：话多。

是“口碎、多，过差”的结构与谐音：说话絮烦，过于差劲。“水、碎”异调谐音。“茶、差”异调谐音。有的方言就说成“碎嘴子”。

65.四块半：棺材。

四块，指四面的板。“半、搬”异调谐音。初唐民间诗人王梵志诗：“死得四片板。”又，“吾死不须哭，徒劳枉却声。只用四片板，四角八枚钉。”东莞话“半、板”不能谐音。

65.四脚蛇：蜥蜴。

蜥蜴有脚就不是蛇，所以有画蛇添足的寓言。“蛇、卸”异调谐音，指能自动断尾。详见本书《对蜥蜴100个称名的语言学研究》。

耳吉：耳朵。

把耳朵说成“耳空”，而东莞话“空”与“凶”谐音，因而反说为“吉”。

起烟：因兴奋而忘乎所以。

“烟、燕”异调谐音。用古义：乐。

75.大头菜：比喻身材高大而没能力人。

非比喻。“大头、大投(钱财)”的谐音。是“袁大头”而谐音“元怨大投”的省说。指被欺骗，冤枉的投入许多元（钱)而卖了伪劣货。大头不能表示没能力。大头即脑容量大而聪明。俗语所说：“肚大有草呢，头大有宝呢。”所以“菜、柴”谐音。柴就是草。俗谚：“草包徐大汉，能吃不能干。”其中又是“徐、虚”谐音。

75.大头鬼：丢三落四，冒失的人。

“大头”的曲折同上条。

75.大喉榄：胃口大，贪多，大包揽。

喉与胃口无关，“厚”异调谐音。与“大”复说。“榄、揽”同异调谐音。

喉急：心急。

“喉、候”异调谐音，指情状。气候、兆候、火候、征候的候字。

太子爷：贪图享乐，好吃懒做的人。

“太、泰”谐音。“泰”字未见注音。“爷、野”同调谐音。泰野，指不当的安泰。

柴台：喝倒彩。

“柴、踩”异调谐音。犹如说拆台。

拐带佬=拐袋佬：拐带小孩的人。

“带、袋”同调谐音。

85.第样：别的。

第日：次日；以后的一天。

都是“第、弟”同调谐音。犹如说下面的。

西装友：穿西装的家伙。含贬义。

“友、油”同调谐音：油里油气。

细蚊子=细路(哥）：小孩。

“蚊、民”异调谐音。“路、老”异调谐音。“哥、个”异调谐音。是“老细个”的倒序，很小的个。

上水：猪、牛、羊、鸡、鸭、鹅等的内脏。

“水、衰”异调谐音。东莞话“衰”是对不好而嫌弃的人的骂语。如：衰婆、衰仔、衰女、衰公。而“上”是上面的意思。即“鸡上水”就是鸡身上不好的内脏。许多方言说成“下水”则是“下碎”的谐音：下等的零碎肉。“上水”与“下水”字面意思完全相反，而谐音的实际则殊途同归。

高窦猫：傲慢的人。

“窦、抖”谐音抖，指得意而摇头晃脑等情状。“猫、貌”谐音。未见“抖”与“貌”字注音。248.出猫仔：考试作弊的人。

“猫、蟊”谐音。蟊是吃苗根的害虫。“蟊贼”是害人虫，省说为“蟊”而指称“戎”的作弊行为。

掹猫尾：指两人串通一气欺骗他人。

“蟊昧”谐音。“蟊”指指两人串通一气欺骗他人。“贼”的作弊行为。“昧”指暗中如此。

捞静水：比喻得到全部好处。

非比喻。“静、整”异调谐音。“水”指钱。

老猪乸蹄：老练。

“猪、住”异调谐音。“乸”是对异调的有音无字的□字的谐音。东莞方言把“六指”说成“□指”。“蹄、提”同调谐音。与一般人都是用五指的手提东西对比，老是能用六指提，而指老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