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方言的隐实示虚趣难词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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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的42种地方分卷中，有熊正辉先生编纂的《南昌方言词典》。

词典有这样一条：“同偕到老：吉利话，祝新婚夫妇白头到老。旧俗结婚时，要给新郎新娘做一双鞋帮用桐油油过的鞋，因为南昌话桐同二字同音，鞋偕二字同音，表示同偕到老。”这是把语言学的谐音用于生活而生动活泼的例子。但还没有解释透彻，因为许多方言都是桐同、鞋偕二字同音，却没有这样的民俗。关键之处是南昌话“到”是结构助词，犹如普通话的“着”，表示持续状态。桐油油过的鞋结实，可以说成“牢到”。把“桐鞋牢到”变序而谐音，就成为“同偕到老”。

词典还有这样一条：“檐老鼠：蝙蝠。”民间有老鼠吃盐变蝙蝠的志怪文学说法，迷信更有老鼠千岁变蝙蝠说法。借助南昌话此词完全可以解释那样说法的由来。“鼠”由“许”谐音，古语“处所”的意思。即“不知何许人也”的“许”。“檐老许”：蝙蝠老处在屋檐间。而所谓老鼠吃盐变蝙蝠，就应当是“盐”由“檐”谐音。蝙蝠老是“出檐”又“投(入)檐”的，由“老出檐”谐音趣说成“老鼠”；由“投檐”谐音为“偷盐”。迷信的制造者又把“盐”再另谐音成“延”，繁说成“迁延”，再谐音成“千年”，就是老鼠千岁变蝙蝠。可见，南昌话此词对语言学及民俗、迷信研究都有难能可贵的启发作用。

本书前面各篇辨析词典中的趣难词，基本都是就该词典的词语作穷尽性调查而解说的，因此不避相同的词语。本文及后面文章题目中有“例说”的各篇，只是解说有特色的词语。大致按照词条的前后顺序，但有相同谐音字的词语则集中解说。词条前面是词典的页数。谐音有同音同调、同音异调、近音三种情况，本文只在非常需要时，把读音折合成汉语拼音来表示，但免标声调。引录词条原来的解释，文字或有节缩而免标引号。“||”后面是笔者的解说。其他几篇也是如此体例。

13.驴狗子：驴。||“狗”是“苟”的谐音：不正；不好。驴在家畜中力量最小，最便宜。也难看。黔驴技穷的成语也使它无光彩。“狗”是“苟”的谐音，方言口语中非常多见，骂语如：狗官、狗东西、狗男女。又如“臭狗屎”，其实人屎才臭，因为多吃脂肪，狗吃肉是有量的，屎并不臭。“臭狗屎”实际上是“臭苟屎”的理据，“臭”与“苟”复指而形容“屎”。

30.姑娘：1姑母。2女儿。3妓女。又，125婊子：对妓女的贬称，也用来骂女的。妓女也叫姑娘，是中性的叫法。||两条中都避难而没有解释“姑娘”为什么也能指妓女。“姑”是古汉语“贾gu”字的谐音：卖。犹如说：买肉的。因为“姑娘”词本身无所谓贬，所以是中性的叫法。利用古汉语，可见是刻意求趣难的。趣难词中多有知识。

32.无常鬼：迷信传说中的一种鬼，个子很高，戴一顶高帽子，伸着长舌头。传说无常鬼喜欢人叫他舅舅，还说他手中拿着一个戥子，拿块石头往上一放就会变成金子。“常”，一般读如普通话的sang，此处读如普通话的chang。||无常鬼，一般指阎王派来的勾魂鬼。有的地方如绍兴，区分出黑无常、白无常，白无常是高个子。南昌人对无常鬼编造的这些说法，实际反映了我国民间鬼文化而更有情趣。“无常鬼”的“常”字，实际应写“长”字。南昌话此词中的“常”，实际就是“长短”的“长”字的音，对研究词义理据很有启发而难得。无长鬼，是说人死后尸体收缩，身长变短了。最早的“小鬼”词就是泛指鬼，而不是指身材不高的鬼。熟语“阎王好见，小鬼难见”，就是把阎王与他所管的一切鬼对言，而不是说身材不高的鬼难见。由于人死叫“无常”，于是把“无长鬼”误写成“无常鬼”。鬼伸着长舌头，实际是吊死鬼。这应当是趣变的结果。把东西“勾”起来，可以说“吊”起来。无常鬼来勾魂，也就是来“吊魂”，把“勾死鬼”换成同样意思的“吊死鬼”，再歧解成不同意思的上吊而死的鬼，于是让“勾死鬼”吐长舌头。而戴高帽子，则又是包含着鬼魂羡慕身高的活人，而给自己制造身高的假象。犹如矮子爱穿高跟鞋。无常鬼喜欢人叫他舅舅，实际是谐音指：被他要勾魂的人希望他“救救命”而不勾魂。南昌人并不把舅父叫舅舅，而叫“母舅”，可证。希望他救命的人给他送块石头感谢，他在戥子上一放就会变成金子。其实是“戥、登”、“石、实”、“金、筋”各谐音。是从俗语“早死早托生”来趣说：他虽不可能不勾命，使你不死，而能登记你的死期，确实使你转变为再有筋骨肌肉，即转世为人。神鬼皆由人造。迷信者造来宣传迷信；聪明者利用鬼神进行文学创作，表现人情世俗。揭示南昌方言“无常鬼”趣侃的内涵，它是有益于破除迷信的优秀“鬼话”。

34.猪婆带猪崽：端午节包的一种粽子，一个大粽子的几个角上再挂几个小粽子。一般是包一两个给小孩玩的。||但，与猪无丝毫关系。“猪”是由“主”谐音成的，指大粽子。“婆带”是“颇带”的谐音。“主颇带崽”就是“主粽子上多带小粽子”的意思。也利用了口语并不说的古词语“颇”。

60.红嘴绿鹦哥：菠菜红根绿叶。故戏称。||最难理解的是“嘴”和“鹦哥”是怎么附会成的。是把“根最红，叶最绿莹莹”节缩倒序成为“红最绿莹根”而谐音的。

64.罗汉：流氓。打罗汉即当流氓。||“罗”是“裸”的谐音；“汉”指身体。赤身露体也是一种流氓行为。可对比体操与杂技的“叠罗汉”就是“叠摞汉”的谐音。“叠、摞”复说广汉”指身体。

67.鹅头鹅脑：呆头呆脑。||“鹅”由“讹”谐音。呆傻就常常讹错。

阿弥陀佛：形容人境遇可怜。||“阿、饿”“弥、霉”“陀、驮”各谐音。理据本字及字序只是：饿驮霉。等于饿又加上倒霉。粘连出“佛”字。

73.鱼鱼肚子：腿肚子。“鱼鱼”可能是“鲇鱼”的音变。||但，鲇鱼，体表多有黏液，与腿肚子没有什么关系。“鲇鱼”两字的音不可能变成“鱼鱼”。《南昌方言词典》没有“鲇鱼”条。有“鲶鱼”条，同词异写。笔者猜想“鱼”是“腴”的谐音，指此处肌肉丰满。中医有“鱼际”的穴位名，指手或足拇指后方掌部靠边处肌肉隆起的部位。就是“腴际”的谐音。《南昌方言词典》无“腴”字的注音，不能完全肯定。

大伯：有点傻气的人。||“伯”是“白”的谐音，前者声母不送气，后者送气，近音谐音。空白，指少有知识。

95.飞机头：旧时指分头的发式（与平头、光头对言）。||是由两层意思谐音而殊途同归。一层是“非己头”谐音：不是汉族自己的发式，犹如古语“非我族类”，指是从外国学的。另一层，由“飞头级”谐音而倒序，犹如说：飞黄腾达。最早是留学生有这种发式，都当大官。新中国成立前的官员也渐次都是留头的，老百姓还是光头。有的方言或说“修洋楼”，“洋”即外国发式广楼”即高居人上。

挑针子：麦粒肿。||“针”由“疹”谐音，指麦粒状突起。别的方言或叫偷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