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鸦雀无声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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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第一部有这样一句话：“屋里,鸦雀无声。高夫人身边的姑娘们深深地被红霞诉说的事所打动……。”一位学生来问我：“这句话是写高夫人和姑娘们静悄悄地听红霞讲她的身世遭遇。明明要说没有人出声，却为什么要说鸟儿不鸣叫？这岂不是鸦雀等于人了吗？可是，住人的房子里也不会有鸦雀呀。”我一时无法回答。他又说：“我查了《汉语成语小词典》。好像也没有解释清楚。”说着迅速翻到了这条解释：

“形容非常安静。等待瞻仰列宁和斯大林遗容的人们，排成长长的行列，鸦雀无声地在寒风中站立着。”我觉得问题提得有道理，说人无声而言鸦雀，确实有画蛇添足之嫌，而《小词典》也不能开人疑窦。学生的问题也变成我这位语文教师的问题。

以后我自己也发现，许多使用“鸦雀无声”的话句，都经不住这沙锅问到底。如：“有一个省，会本来是开得生动活泼的，省委书记到那里一坐，鸦雀无声，大家不讲话了。”（**：《在七千人大会上的讲话》)“审讯室里，鸦雀无声。”（《光明日报》1978年7月2日“我发现唯有李达老师来上课时，课堂里总是坐得满满的，而且鸦雀无声。”（《光明日报》1979年11月5日)“教室里，座无虚席，鸦雀无声。”（《光明日报》1979年12月11日）

于是再求诸其他辞书。我发现八种辞书的解释可以归为两种。《汉语成语小词典》的解释是第一种，是说此成语形容室内或野外有人而无声。《现代汉语词典》、《汉语小词典》、新版《辞海》、《汉语词典》、《现代汉语小词典》等六种都是如此解释或举例。甘肃师范大学中文系编的《汉语成语词典》解释较详，并介绍了成语的语源。“连乌鸦和麻雀的声音也没有。形容非常寂静。《景德传灯录.卷四.益州保唐寺无住禅师》：‘于时庭树鸦鸣，公问师：闻否？曰：闻。鸦已去，又问师：闻否？曰：闻。公曰：鸦去无声，云何言闻？’宋.苏轼《绝句三首》：‘天风吹雨入阑干，鸟雀无声夜向阑。’”《四角号码新辞典》解释相同，只是无出处。这是说“鸦雀无声”是指野外或其他常有鸟儿的地方，是说没有鸟儿，不是说人不作声。这是第二种解释。鲁迅《奔月》中有一例正是如此意思。“他只得绕出山林，看那后面却又是碧绿的高粱地，远处散点着几间小小的土屋。风和日暖，鸦雀无声。”

和“鸦雀无声”相对的是鸦雀有声。如《史记.汲郑列传》：“始翟公为廷尉，宾客填门。及废，门外可设雀罗。”又如杜甫《羌村三首》：“柴门鸟雀噪，归客千里至。”这个对比也说明“鸦雀无声’应是野外原有鸦雀的地方现在没有了，表达十分寂静之意。可见“鸦雀”与这种词义并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