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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西楚帝都花城。
用过午膳,乔子暖往城中的商铺巡视。马车在路上突然一个颠簸停了下来。乔子暖抓住窗檐,问道,“发生何事?”
“乔老板,这是准备去巡视商铺?”
乔子暖打开车帘,看着站在马车前,穿着绛紫色锦袍的男子。清冷的脸上勾起一个淡笑,扶着眉清的手走下马车,“原来是蒋大人。”
午时,阳光有些刺眼。蒋蚡轻轻眯起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乔子暖绝美的脸,“乔老板真是大忙人,蒋某想见您一面,实属不易。”
乔子暖看着四周围观的人群,“蒋大人见人的方式委实特别。”
蒋蚡忍住心中的怒意,“蒋某有事与乔老板相商,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坐下详说。”
乔子暖睨他一眼,笑容轻尘,晃动着在场众人的眼,“我没有事与你说。”
她说完,转身上了马车,放下帘子,“走。”
蒋蚡望着她绝尘而去的马车,恨得双眼几乎冒出火来。一旁的随从这时上前来,“蒋大人,怎么办?京城的棉花和流云锦都被她的乔雪商行垄断了,咱们拿什么进宫啊?”
蒋蚡转头瞪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一群饭桶!”他说完,拂袖而去。
乔子暖面色平静地放下马车的帘子,勾唇讽刺一笑。这点打击就恼了?真沉不住气。
乔子暖走进商行,一个雪衣女子便迎上来,“老板。”手中是一本最近的进货记录。
乔子暖接过来,细细地查看,“附近几个城池的棉花和锦缎都收进来了?”
“是。他们一听我们出的价格比朝廷多了一成,哪有不肯的道理?可是老板,咱们要这许多棉花和锦缎做什么?咱们商行里也没有成衣行和锦缎行啊。”
乔子暖抬头看她一眼,浅笑不语。
三年前,她被贺楼之强行带到边城,足足软禁了半年。半年里,她用尽了所有方法想要逃,可是每一次都被贺楼之重新抓回来。
每次她逃,他什么都不会说,但是会断了凤宇雪的汤药。凤宇雪体内残留的余毒超过三天以上不服药,便会复发。
贺楼之对她说,“孩子与大人不同,余毒不清并不会有太大影响,他若是不服药,体内的毒便会迅速蔓延。留下来救你儿子,或者回到凤墨予身边,看着你的儿子慢慢死去,你自己选。”
那半年对于乔子暖来说,犹如地狱。每日想念凤墨予想得成殇,以往她最爱的芙蓉酒那时成为她的救赎。
喝醉了,才能忘却一切伤痛。
凤宇雪她已经顾不上。她知道,贺楼之为了不让她回到凤墨予身边,不会伤害他。每日以酒当饭,喝得酩酊大醉之后然后再吐得昏天暗地。
仿佛,每日之后这般痛苦折磨,才能没有精力去想凤墨予。
乔子暖一直觉得老天仿佛与她开了一个荒诞的玩笑。她的亲人和她最爱的人此生必然无法共存。她无力多努力,都像是世上最无稽的笑话。贺楼之恨姓凤的,恨得不惜利用她来折磨凤墨予。
一直到他们留在边城的第四个月,凤墨予的兵马寻来。贺楼之便连夜带着他们迁往西楚帝都花城。
马车上,乔子暖在意识涣散间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当时将近一岁的凤宇雪被贺楼之抱在怀里。凤宇雪什么人都不要,他甚至不认识自己的亲生母亲,死死地抓着贺楼之的衣襟,一双漆黑的眸警觉而陌生地看着乔子暖。
凤宇雪不认识自己的母亲,亦不记得辛苦生下他的自己,却如此依赖生生将他们一家人拆散的贺楼之。
乔子暖在那一晚突然醒悟,从那一晚开始,她就不再试图要逃跑。她很听话地留在贺楼之身边,她告诉贺楼之,她选择凤宇雪,她会陪着凤宇雪长大,此生不会在回到凤墨予身边。
“老板?”
乔子暖从回忆中抽神,抬头看着雪衣女子,“雪黎,我让你买的松溪白茶买了吗?”
雪黎点点头,“昨日就买好了,您今天要带回去吗?”
乔子暖浅笑颔首,“二叔只爱喝这茶。”
雪黎替她包好,“这茶越来越贵,也幸亏咱们商行赚得到银子,否则连皇宫里都难得能得上几两。”
乔子暖闻言,抬头看向她,“皇宫也有人爱喝这茶?”
雪黎声音小了些,对她道,“我听宫里出来采办的公公说,皇上极宠爱的容妃娘娘,也爱喝这茶。”
“容妃娘娘?”
“就是九皇子的生母。”
乔子暖眯起眸,“就是那个最近风头正劲的风驰将军西城枫?”
雪黎点点头,“就是他。”
乔子暖勾唇浅笑,“有点意思。”她在商行里又待了一会儿,便带着茶叶和一些凤宇雪爱吃的点心回了丞相府。
她回到自己住的清欣苑,凤宇雪正在练字,看到乔子暖轻轻地唤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练字。
凤宇雪的样貌与乔子暖很像,但性子却像极了凤墨予,不过三岁半,却很沉静且坐得住。
眉清将点心装盘走到凤宇雪面前,“小少爷,歇会儿吧。”
凤宇雪于是放下笔出去洗了手,回来一边吃点心一边问乔子暖,“娘亲,你方才去哪了?”
乔子暖揉了揉他的头,“娘去商行了。”
凤宇雪优雅地喝了口茶,漂亮的眉头轻轻蹙了蹙,“娘亲,我的头发要乱了。”
乔子暖,“……”
他放下点心,淡定地擦了擦手,然后走到铜镜前仔细地理着发冠,转身,又补了一刀,“娘亲,你方才回来没洗手吧?”
乔子暖,“……”
凤宇雪出去拿了一块方巾沾了水,小人儿两只小手还不如那方巾大,却一丝不苟地用方巾替她擦着手,“娘亲,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出去回来要记得洗手。”
乔子暖简直一头黑线,“……”其实她心里很想知道,这小子莫名其妙的洁癖究竟是如何养成的。
小凤宇雪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挫伤了乔子暖的自尊心,走到书桌前继续练字。
乔子暖看了眼点心盘,“怎么才吃两个?不饿了?”
凤宇雪抬眸看她一眼,“我喜欢吃的是雪芙糕,不是紫薯糕。娘亲,是你自己馋紫薯糕吃了吧。”
乔子暖被这小人儿打击得简直要吐血,颇有些咬牙切齿,心想这挑剔的小孩到底像谁!
平常三岁半的孩子不是最黏父母的吗?她儿子倒好,居然已经懂得反过来教育她。
她郁闷地拿起盘里的紫薯糕重重地咬了一口。凤宇雪抬头看她一眼,一脸平静道,“娘亲,你中午吃了两碗米饭哦。”
乔子暖伸到嘴边的手顿时停下来,瞪大眼看着淡定的凤宇雪。
他很淡然地看了眼她唇角的残渣和和染了紫薯的手,低下头疑似轻叹了口气,“你确定爹爹不是瞎子吗?”
乔子暖汗,“……”这小子这么毒舌,还能愉快地做母子么?
很过到晚膳时分,乔子暖领着凤宇雪往前厅。母子俩走进去的时候,贺楼之和纪若已经坐在里面。
凤宇雪朝着他们两个唤了一声,“舅公,舅婆。”
贺楼之是很喜欢凤宇雪的,他笑着让凤宇雪坐在自己身边,“今日的功课都写完了吗?”
凤宇雪轻轻点头,“嗯。”
乔子暖走到纪若身边坐下。纪若为她布菜,期间看她一眼,“你最近脸色又有些不好了,一会儿我给你诊个脉。”
乔子暖笑着拿起筷子,“二婶,你都嫁给二叔三年了,怎么还改不了替人瞧病的毛病?”
她夹了一筷子冬笋到凤宇雪碗里。
纪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贺楼之抬眸看了乔子暖一眼,“搭个脉也没什么,身子最要紧。”她原本体内就有余毒,后来又酗酒半年,身体早就被掏空了。不调养他是不放心的。
乔子暖笑着看他一眼,“我下午去商行时,带了些白茶回来,一会儿拿给你。”
贺楼之颔首,心中对于乔子暖这三年来的变化很是欣慰。
“一个时辰前,蒋蚡来找我。”贺楼之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你最近收购了许多的棉花和锦缎?”
“是啊。”乔子暖低头喝汤,“马上要入冬,今年的棉花和锦缎产量少,肯定能赚到一笔银子。”
“可是如此一来,蒋蚡便没有东西可以进贡给宫里了。”
乔子暖抬头看贺楼之一眼,“这与我何干?”
贺楼之轻轻皱眉,“子暖,你别忘了。我如今还在朝为官。”
“所以我才更好断了蒋蚡的后路。”乔子暖见凤宇雪已经吃好,便让眉清给他递了条湿帕子擦嘴,“蒋蚡与你一样,都是为太子办事的。这几年太子很明显看重他比看重你多。”
贺楼之轻皱了眉,“当初我同意去开商行,是想让你打发时间,没让你干涉我的事。”
乔子暖放下筷子,“我也不愿意干涉,但是难道有银子放着不赚?难道看着你被蒋蚡欺负?”
贺楼之心头一暖,语气也柔了下来,“我不想你卷入这些是非之中。”
“不会。”乔子暖轻声道,“我不过是想多赚些银子。朝廷的事与我无关。”
她说完,便带着凤宇雪回了清欣苑。
贺楼之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问纪若,“你可觉得,子暖这三年来变得许多?”
纪若看他一眼,“这不正是你希望的吗?你方才一直给他们母子布菜,自己怎么不吃?”
贺楼之转头朝着她清润一笑,“我一会儿要去太子府赴宴。”
纪若放下筷子,“莫非太子是为了蒋蚡的事?”
“不知。”贺楼之道,“但一定与棉花和锦缎的事有关。”
乔子暖母子回到清欣苑,陪着凤宇雪看了一会儿书,又与他下了会儿棋,便哄他睡觉。
一直到两更半,确定凤宇雪睡沉了之后,乔子暖才走出卧室,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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