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命运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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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艾蕾似乎还没察觉到现场气氛的变化，乖乖地点了点头。“首先，啧，怎么说呢……”希卡有些不爽地咂嘴，“对于艾萨·亚斯特在你们身上做的事，我就先替他说吧……”

“对不起。”

“唉？对不起？”蕾布莉安有些傻眼，“为什么要道歉？”

“艾萨·亚斯特，他在你们的身上放了窃听器之类的玩意吧，而且还利用它来窃取比赛的情报，这种卑鄙的手段，本来在大会上是被禁止的。”

“虽然我并没有教唆他去这么做，不过，我利用了这一点去比赛也是事实。”

“不……说是那么说……”蕾布莉安挠挠脸，看着希卡那么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些话，她有些应付不过来。“但这也不需要你来道歉吧？”

“我，讨厌「不公平」，而且在那种条件下我还是输了，更让我感到无法接受。”

“请别在意，希卡小姐。”感到蕾布莉安顶了顶她的胳膊，夏尔芙笑着出来打圆场，“硬要说的话，我和蕾布莉安才是利用了亚斯特先生的布置，倒不如说，如果不是他，我们的战术也不会那么顺利地制定出来。”

“双方都用了小手段，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这也称得上是公平吧。”

“哼，你们是那么理解的么。”希卡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不如说，她的脸上也没浮现出任何的「歉意」。

“我也没想知道你们的态度，只是我自己想那么说罢了。”希卡捏着浴巾，从浴池里站起。“话说完了，那么，再见。”

“唉……希卡还是那么喜欢闹别扭。”艾萝拉笑着叹了口气，随即也站起来，打算和希卡一起离开。“会长，蕾布莉安，还有三日月的巫女小姐，再见，要好好享受哦。”

“还有……”希卡转过头，苍蓝色的眼瞳仿佛深不可见的湖底，“如果你们以为进入决赛是一种「幸运」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谢谢你的忠告，艾克诺斯小姐。”宇白碧微微颔首，意外地，是她回应了希卡最后的那句话。

而希卡却头也不回，径直地走了出去，艾萝拉也小快步跟在她的身后。

“走掉了。”艾蕾望着走廊里的银发背影逐渐消失。

“感觉……意外是个死正经？”蕾布莉安喃喃道。

“不是‘幸运’……到底是什么意思？”夏尔芙低着头，思考着希卡抛下的那句话中的含意。

“只是单纯的不服气吧，我猜。”蕾布莉安倒是没怎么放到心上。

“那是她给你们的提醒，抑或是一种警告吧。”宇白碧撩拨着胸前的热水，倒映在水面上的脸庞被搅散，“艾克诺斯小姐是一位温柔的人呢。”

“嘛，这个话题就此跳过！”蕾布莉安双手举过头顶，比了个叉，“好不容易气氛制冷机走了，这个时候应该换个更轻松的话题才对。”

“真少见，蕾布莉安会主动提出想要聊天……”

“正因为没有经历过，我才想试一试。”

准确地说，蕾布莉安是想和夏尔芙聊天。

在大会开始后她们就一直忙于比赛的事，私下时也一直在讨论战术，不过蕾布莉安抱怨和逃避的时间更多就是了。

相对的，普通的交谈就几乎没有时间进行，虽然整天都待在一起，但蕾布莉安发现，自她入住到塔克道尔的这段时间，她对夏尔芙的了解基本上没有增进多少。实际上，能让蕾布莉安对夏尔芙产生飞跃性认识的谈话，还发生在她们乘魔导列车来芙兰格顿的途中。

哪怕是无聊的闲扯，蕾布莉安还是想有更多这样的时间。

因为她从那一晚之后便暗暗发誓了，想要与夏尔芙成为「真正的朋友」。

但「挚友」的定义又是如何，蕾布莉安也不清楚，在她十七年的人生轨迹中，能够与她构筑起类似于这样的关系的人，只有伊丽莎白·克洛法斯特一人而已。

知识储备意外性的不足，那么只能通过实践来弥补了。

“虽说要聊天，但要从什么话题开始才好呢？”夏尔芙也算不上什么社交达人，她把本来和贵族大小姐一起聊天喝茶的时间都花费到练剑上了。

“呼呼，这一点我也做过一些功课。”蕾布莉安自信地竖起手指，她之前特地花费了不少时间去看有关谈话术的书，为的就是这一刻。

“女孩子的谈话内容……对了，「恋爱话题」怎么样？我记得，学院里的女生也经常聊这些吧。”

“……好普通。”夏尔芙吐槽，“而且，蕾布莉安绝对与这个话题无缘吧。”

“为、为什么？”

“你……有喜欢的异性么？”

“没有。”蕾布莉安秒答。

“那样的话话题不就开始不了了吗？”夏尔芙一脸无奈。

“咕……那又有什么关系吗，夏尔芙有不就行了？”蕾布莉安显然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对于连男生都没认识几个的她来说，恋爱这种东西只是存在于别人口中的传说罢了。

“我、我也没有……”夏尔芙撇过头，有些支支吾吾地说，“说到底，平时在学院里也根本没有男生愿意接近我。”

“‘恋爱’是什么？蕾布莉安？”艾蕾扯了扯蕾布莉安的浴巾，一脸不解地问。

“咦？艾蕾不知道么？恋爱就是那个……男女之间……怎么说呢……”蕾布莉安费尽脑汁地想组织语言，然而，她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词汇量与知识面是如此匮乏。

“我也不是很清楚……”最后只能举手投降，“不过，这个话题对艾蕾来说还太早了，再等个三四年我就告诉你！”蕾布莉安只好这样糊弄过去。

“总感觉你们在聊些很有意思的事，我可以加入么？”宇白碧注意到了她们的谈话，把身体挪了挪，打算接近蕾布莉安三人。

“唉？也不是不行——对了！”蕾布莉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宇白，你有喜欢的异性么？”

“喜欢的异性？”宇白碧愣了愣，白瓷般的脸颊像被火烧了一样，逐渐变得通红，“不、不，那样的人，我想……大概没有吧。”

“绝对是有吧！”夏尔芙与蕾布莉安异口同声，即便是恋爱经验为零的她们，看到宇白碧那个反应之后，也知道她是在口是心非。

“怎、怎么会……”宇白碧连忙摆摆手，但她的否认过于无力，可能连她自己也骗不过。

“恋爱的感情……我一次也没有体验过呢。一直待在神社里，陪在我身边的也只有七夜一个人而已。”

应该就是那个人吧……

是那个人没跑了……

夏尔芙与蕾布莉安对了对眼神，不过没能把自己心中所想直接说出来。

“但是，想要和某人拉近距离，却因害怕失去而畏惧的情感，我想，那也在我的心中一直存续着吧……”宇白碧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那种情感究竟是什么，我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那就是「恋爱」吧，大概。”蕾布莉安忍不住说出了口，只不过她也没什么底气，毕竟她对这些事完全不懂。

“是么……至少对于我自己来说，应该不是那种情感吧……倒不如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现在的我或许还会轻松很多。”

“顺带一提，你所指的对象是？”夏尔芙问道，虽然她本对这些话题不是很感兴趣，但经宇白那么一说，她也不禁有些好奇了。

“啊呀，我还没有这么大胆说出口的勇气，所以姑且还是让我保密吧。”宇白笑了笑，回避了夏尔芙的提问。

“什么嘛……这样子话题就又断了不是么。”蕾布莉安有些扫兴。

“那么，我差不多也该走了，泡澡泡的时间太长了，脑袋变得有些晕晕的。”宇白碧站起身，将头上的发簪取下，原本被扎起的黑色秀发一并垂了下来，“不过，难得有机会能够相处，蕾布莉安，我能稍微和你说一会儿话么，单独之间。”

“咦？和我么？”蕾布莉安指了指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嗯，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在更衣间等着你。”宇白说完这句话后，便走出了浴室。

“和我单独说话……为什么？”

是因为「天生异能」的关系么？蕾布莉安第一时间便联想到了这一点。

“夏尔芙？”蕾布莉安下意识地问，征求这位搭档的意见。

“那位巫女要和你单独交谈……嗯……虽然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寒暄，不过应该不打紧吧。”

“说的也是，如果不去的话，指不定会错过些什么。”蕾布莉安点点头，“那么，夏尔芙、艾蕾，在这里等我一下。”

蕾布莉安提着浴巾，从热汤中钻出，一瞬间的寒冷刺激了她的肌肤，不禁让她打了打颤。

拨开用于分割房间的帷幕，走到更衣间里后，蕾布莉安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

是宇白碧正在喝牛奶。她已经把衣服换好了。

“你来了啊，蕾布莉安。”宇白将另一罐玻璃瓶装的鲜牛奶递给蕾布莉安，“果然泡完澡后就要喝牛奶吧，这是三日月的传统哦。”

“谢谢……”蕾布莉安顺势接过，打开瓶盖，也学着宇白的样子喝了起来。

牛奶的甜香与醇厚感在嘴巴里乱窜，蕾布莉安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没错，泡了那么久的时间，确实需要一些东西来解渴。

“所以……你想找我说什么？”蕾布莉安把牛奶一饮而尽，呼了一口气，随即问宇白。

“是呢，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宇白捏着空荡荡的玻璃瓶，漆黑的眼瞳与蕾布莉安对视。

“三天后大会的决赛，你们能弃权么？”她认真地说。

“那是什么意思？”蕾布莉安愣住了，没想到宇白找她会是为了这种事。

事到如今，劝自己的对手在比赛中弃权，那个巫女应该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言行才对。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准确地来说，我希望你还有你的搭档尽量不出现在那天的比赛场上。”

“没可能，就算你请我喝了牛奶。”蕾布莉安果断地回绝了。

“啊啊，那就伤脑筋了。”宇白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不过我这么说你应该也不可能会理解吧，毕竟这个要求听起来既无理又取闹。”

“但是，你差不多也能猜到吧，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宇白一副洞穿了蕾布莉安心中所想的表情。

“……天生异能的原因么？”

“没错，我想，这件事你应该还没和周围的其他人说过吧。”

“……主动提起倒是没有。”蕾布莉安点点头，不过她想伊恩斯·赫罗斯菲尔可能知道她的底细。

“明智的判断，天生异能这种东西，如果大肆宣扬的话，只会引来窥探与嫉妒吧，即便是那个达莉娅，也不会做出这种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说到底，天生异能到底是什么东西？”蕾布莉安有些迫切地问，她自那天的前夜祭起，就想知道宇白碧那半遮半掩的话语蕴含着什么意思。“那是我和你，还有达莉娅都拥有的东西吧，天生异能的持有者之间到底意味着什么？那天的「共鸣」又是怎么回事？”

“是呢……你还什么都不知道，蕾布莉安，如果可以的话，我本希望你一辈子都不去深究那背后的真义的。”宇白碧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烦恼。

“……”

“详细地我现在也无法和你说明，但是有一点我能够告诉你，关于天生异能的持有者之间，其所能发展出的关系，直到最后唯有一种——”

“那就是「互相残杀」。”

“互相……残杀？”蕾布莉安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在充满清香与淡雅气味的女生更衣间里，突然冒出个如此富含血腥味的词，让她有些不适应。

“天生异能既不是一种天赋也不是一种恩赐，硬要说的话，只是世界与神明赋予无辜之人的「诅咒」罢了。”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之间会……”蕾布莉安无法想象，眼前这位曾与她一起出逃去吃冰淇淋的少女，会和自己演变成那样一种关系。

“我不知道，不过，至少现在的我没有那个意思。”宇白碧摇摇头。

“那么，你叫我弃权是为了……”

达莉娅·德·劳伦斯。不可避免的，蕾布莉安心中冒出了这个名字。那个在前夜祭上发表伟大演讲的「虹彩的魔导师」，那对深不可测的棕色眼瞳，以及在最后，她凝望着宇白碧之时所迸发而出的，那道填满着陶醉与欣喜、欲望与渴求的眼神。

蕾布莉安记得宇白说过，达莉娅的目标只有她自己，那也就意味着，蕾布莉安作为天生异能持有者的这一身份尚未被达莉娅发现。

“蕾布莉安，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其余的，我不能让你知道，也不希望你知道。”宇白碧轻声说，“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判断了。”

她最后看了蕾布莉安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等等——虽然想这么脱口而出，但蕾布莉安的喉咙颤抖，手指僵硬，连一动也动不了。

即便是情感迟钝如她，也察觉到了宇白碧最后那道目光中暗藏着什么。

那是宽慰、希冀，还有……

决绝。